第20章 千渊城
黑色山脉蹲伏在平原上，像被谁随手丢弃的巨型垃圾。
林无凡眯起眼睛。山体吞噬了所有光线，连阳光都逃不出来。
阳光在山体表面似乎被完全吸收，没有一丝反光，整座山就像一块巨大的吸光海绵。
“07，放大扫描。”林无凡低声。
CX-07的瞳孔收缩，光学镜片发出微弱的蓝光。
她的扫描光束似乎穿透了山体表面的伪装，看到了更深层的结构。
“山体内部有金属反应，但排列方式...不像自然形成的矿物。”
林无凡蹲下身，抓起一把泥土在指尖搓揉。
泥土异常干燥，几乎没有任何微生物活动的迹象。
“这片土地已经死了。”他自语。
CX-07突然一滞，她的传感器捕捉到了某种低频震动。
“警告：地形轮廓异常。”
CX-07的瞳孔骤然缩成一道细线，像是被什么东西刺痛了光学传感器。
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而断续，仿佛信号受到干扰：
“山脊的弧度…不对。这不是自然形成的。”
她停顿了一秒，喉部的发声模块发出细微的电流杂音，“像某种东西的…肋骨。”
她的颈部装甲板微微张开，释放出三颗纳米级地形测绘仪。
那些银色微粒在山脉轮廓上勾勒出淡蓝色的拓扑网格，数据流在她视网膜上形成瀑布般的分析报告。
CX-07调出全息投影，将山脉的轮廓线与数据库中的生物骨骼进行比对。
“补充观测：山体表面反射率异常，光谱分析显示含有39.8%未知合金成分。
“建议：保持安全距离——潜在辐射污染指数超过阈值。”
林无凡盯着投影，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
山脉的走向确实像某种巨型生物倒下后的骨架，山脊是脊柱，两侧延伸的山脉如同肋骨，而他们正前方的黑色主峰，则像是一个巨大的头颅。
“这不可能...”林无凡的声音有些发干，“什么样的生物能有这种体型？”
CX-07关闭投影，声音少有地带着一丝犹豫：
“数据库中没有匹配记录。但根据量子波动读数，这座山可能是被某种力量从其他空间'搬运'过来的。”
林无凡站起身，拍掉手上的泥土。
“不管它是什么，我们绕道走。直觉告诉我靠近它不是个好主意。”
CX-07点头表示同意。她的处理器正在高速运转，计算着替代路线。
“向东绕行三十公里，可以避开这片异常区域。”
他们刚走出几步，CX-07的足踝突然陷进地面——
坚硬的土壤里面布满密密麻麻的孔洞。
林无凡拽住她手臂时，听见山脉方向传来一声几乎低于人类听觉阈值的嗡鸣。
那不是风声，更像某种…吞咽的声音。
“快走。”CX-07的散热器疯狂运转着，“它在消化。”
绕行的路程比预计的顺利。当他们走出约五公里后，CX-07突然停下脚步。
“地貌恢复正常了。”
林无凡环顾四周。
的确，周围的植被和土壤恢复了生机，空气中也不再弥漫着那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他打开电子地图，确认位置。
“看来我们离开异常区域了。加快速度，争取天黑前到达千渊城。”
CX-07的能源核心发出轻微的嗡鸣，调整到高效行进模式。
她的机械足在崎岖的地形上如履平地，而林无凡则展现出惊人的耐力，两人以接近急行军的速度向千渊城进发。
随着距离缩短，道路两旁开始出现人类活动的痕迹——被遗弃的车辆、临时搭建的避难所、还有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银色菌毯被烧灼后留下的焦黑痕迹。
CX-07的扫描器不断发出警报，显示空气中纳米机械粒子的浓度正在升高。
“我们接近污染区了。”CX-07提醒。
林无凡点点头，从背包里取出两个呼吸过滤器，递给CX-07一个。
“戴上它，虽然对你可能没什么用。”
CX-07接过过滤器，却没有立即戴上。
她的传感器比任何防护设备都更能精确监测环境变化。
“谢谢。”她轻声说，还是将过滤器别在了领口。
又前行了约两小时，千渊城的轮廓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
那是一座由金属和混凝土构成的庞然大物，高耸的围墙上是密密麻麻的防御工事。城市上空笼罩着一层淡蓝色的能量屏障，在夕阳下泛着奇异的光。
“他们升级了防御系统。”CX-07分析着屏障的能量读数：
“这种频率能有效干扰纳米机械虫群的协调性。”
林无凡的目光被城墙上的符号吸引。
那些刻痕与他们在隧道中看到的如出一辙，只是规模更大，排列成复杂的阵列。
“古籍上的技术，”他低声说，“看来千渊城的确掌握了抵抗瘟疫的方法。”
随着他们接近城门，路上的行人逐渐增多。
大多数是衣衫褴褛的难民，拖家带口地向城市移动。
林无凡注意到，每个人在接近城墙时都会不自觉地加快脚步，仿佛身后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追赶。
千渊城的外围防御由三道锈铁闸门组成，每道门之间是被称为“净化区”的隔离带。
第一道闸门前已经排起了长队，十几个全副武装的守卫正在检查入城者的身份。
“准备好你的通行证。”CX-07的声音响起，“根据情报，最近入城审查变得更加严格。”
林无凡拍了拍胸前的口袋，那里装着他在B市就准备好的金属身份牌。
CX-07则调出了她的机械体注册编码，这是为数不多被千渊城官方认可的机械生命体证明。
队伍移动得很慢。
当轮到他们时，太阳已经完全落山，闸门上的探照灯将惨白的光线投射在每个人脸上。
“姓名？”一个满脸横肉的守卫头也不抬地问。
“林无凡，B市来的物资运输员。”林无凡递上身份牌。
守卫用扫描器检查了牌子，然后目光落在CX-07身上。“这个铁皮盒子呢？”
CX-07平静地展示她的注册编码。
“CX-07型辅助机械体，已在千渊城机械生命体管理局备案。”
守卫嗤笑一声，转头对身后的同伴喊：
“嘿，又来了个自以为是的铁皮！”几个守卫哄笑起来。
林无凡的拳头在身侧微微握紧，但脸上保持着平静。
“我们手续齐全，请让我们通过。”
“急什么？”
守卫慢悠悠地站起身，绕着CX-07转了一圈。
“最近城里出了几起机械体失控事件，上面命令要严查每一个入城的铁皮。”
CX-07的传感器捕捉到守卫身上不正常的生物电波动——他在撒谎。
“我的注册编码可以证明我的安全性。”
CX-07平静地回应。
“编码可以伪造。”
守卫突然伸手抓住CX-07的手臂，“我们需要更彻底的检查。”
林无凡的眼神瞬间变冷。“放开她。”
守卫挑衅地笑了：“怎么？一个人类要为铁皮出头？”
他用力拧动CX-07的手臂关节，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看啊，这玩意儿连痛觉都没有，你紧张什么？”
CX-07的处理器快速分析着局势。她可以轻易挣脱，但这可能导致冲突升级。
她的首要任务是保护林无凡安全入城。
“不要冲动。”她轻声开口。
但林无凡似乎没有听见。他的目光变得异常锐利，盯着守卫的手。
“我最后说一次，放开她。”
守卫被这眼神震慑了一瞬，随即恼羞成怒。
“你以为你是谁？”他拔出腰间的电击棍，“今天我就教教你规矩！”
电击棍带着蓝紫色的电弧向林无凡挥来。
CX-07的计算模块瞬间推演出十七种应对方案，但还没等她行动，林无凡已经动了。
他的动作快得不像人类，轻松避开电击棍的同时，右手如闪电般扣住守卫的手腕。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守卫发出杀猪般的嚎叫，电击棍掉在地上。
“你...你是什么东西？”守卫惊恐地看着自己被折断的手腕。
其他守卫立刻围了上来，武器全部指向林无凡。
CX-07迅速站到他身前，掌心炮口展开，能量充能的嗡鸣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退后。”她的声音不再温和，而是带着机械特有的冰冷精确。
“下一次警告将以武力形式进行。”
局势一触即发。就在这时，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闸门上方传来：“都住手！”
一个穿着军官制服的中年男子站在瞭望台上，面色阴沉。“林无凡是吧？B市特别行动处的？”
林无凡松开守卫的手腕，抬头看向军官。“曾经是。”
军官冷笑：“我就知道，只有你们这些特别行动处的人才能有这种身手。”
他挥了挥手，“放他们过去。不过记住，”他的目光如刀般刺向林无凡。
“在千渊城，你们不再是特权阶级。”
闸门缓缓开启，CX-07注意到林无凡的呼吸变得异常平稳——这是他极力控制情绪的表现。
她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林无凡这才迈步向前。
当他们穿过第一道闸门，进入昏暗的净化区时，CX-07低声问道：“你刚才...”
“别问。”林无凡打断她，声音里带着CX-07从未听过的疲惫。
“有些事情，还不是解释的时候。”
净化区的灯光忽明忽暗，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在他们身后，黑色山脉的方向，夜空突然闪过一道不自然的红光，转瞬即逝，好似有巨大生物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