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意外的亲近
好好的一场封侯朝仪，就这么被一个醉醺醺的曲逆侯陈何给搅合了。
让人把他抬了下去，群臣也各归其位。
剩下的流程，倒是没再出什么岔子。
但是，陈何这么一闹，后面的流程即便再怎么威严正式，也很难让人再恢复最初的肃穆感了。
王阮自己倒是不怎么在意。
反正，他原本也不打算参与刘家朝廷的这一大摊子事。
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只想默默地领走关内侯的爵位印绶，然后回到府里去自己过日子。
能白拿工资还不干活，这简直是梦寐以求的日子好吧……
于是，相较于耿耿于怀，强颜欢笑的小皇帝，还有满朝上下，神色各异的公卿大臣们。
王阮这个主角反而是最笑呵呵的。
按照流程将银印接过，然后披上绶带，仪式便算是彻底完成了。
打从今天起，他就正式成为大汉朝秩比两千石的关内侯了。
朝会并没有维持多久。
或许是因为被这么一搅和，心情差的很，刘彻没说几句话，就兴致阑珊的宣布退朝。
散朝之后，周围的大臣们倒是有不少都纷纷过来，跟王阮这个新晋的关内侯打招呼。
不过，其中的大多数人王阮都不认识，也就只能随口应和几句，便打算走人。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不算熟悉，但很奇特的身影，走到了他的身边。
“恭喜君侯，此后便入大汉重臣之列了。”
王阮看着面前这身材矮小的丑陋面孔，一时有些意外。
“见过武安侯。”
不错，此刻出现在他面前的，正是王太后的弟弟，武安侯田蚡。
只见他脸上微微一笑，从袖中拿出一枚玉扳指，道。
“听太后说，君侯救了陛下的性命，我这个做舅舅的心中感激，无以为报。”
“这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其他礼物我也备了，等下朝之后，就命人送去，既谢君侯竭力救治我那外甥，也算是贺君侯被正式赐封。”
扳指入手，一片温润。
虽然王阮并不懂玉，但也能看得出来，这绝对是个好东西。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田蚡便又道。
“曲逆侯那人我认得，平时就喜欢喝酒，喝醉了就喜欢耍酒疯。”
“不过，陈家不是什么厉害人物，你放心，若是他因今日之事记恨你，只管来找我便是。”
“你对陛下有恩，就是对我有恩，此后朝堂之上，你我相互扶助，共同辅佐陛下。”
说着话，田蚡还亲热的拍了拍王阮的肩膀，让后者一阵愣神。
不是，这位国舅爷，难不成是把他当成是小皇帝党了？
虽然说，严格意义上来说，他的确好像就是。
可问题是，他和这田蚡素来没有什么交情，第一次见面就这么亲热，有些不正常吧？
想起这段时间发生的种种，王阮的心中，更多了几分解不开的疑惑。
不过很快，当王阮回到宅邸之后，他就没心思想这个了。
因为原本空旷的院子里头，此刻已经堆满了东西。
各色的丝绸织锦，精美的漆器，玉器，甚至还有香料，珠宝，珊瑚，最夸张的是，还有几箱子钱币和粮食。
“这些，都是谁送来的？”
卫君孺原本正看着这些礼物手足无措，眼瞧着王阮进门，她立刻就飞奔了过来。
“郎君，这些都是晨起之后，长安城中各家大臣送来的，妾本不想收的，但是他们放下就走了……”
这么多的东西，让素来穷困惯了的卫君孺，有些惴惴不安。
此时，姜伯也走上前来，身后跟着的小厮捧着一堆竹简，道。
“禀君侯，这些东西，都是各家送来的礼物，礼单在此，请君侯过目。”
看着这摞起来的竹简，王阮不由咧了咧嘴。
他总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礼单就能压死人的水平。
看了一眼旁边的卫君孺，他觉得教她识字的任务，越发的紧迫了。
话虽如此，但现在这些事，都还得他自己来做。
刚好，王阮让人定做的桌椅也做好了。
拉着卫君孺在厅堂当中坐下，他就开始一份份的看起这些礼单。
之所以如此，当然不是因为王阮贪好财货，想知道到底送来了多少礼。
好吧，有那么一点点。
但更重要的是，他从这堆满院子的礼物当中，又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要知道，今日在上朝的时候，曲逆侯陈何的那番作为，虽然看似是在耍酒疯，但事情既然出现，就不会是偶然。
所谓酒壮怂人胆，酒后吐真言。
陈何在朝上所说的那些话，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也代表着许多列侯的想法。
至少，从王阮的视角来看，从他上殿开始，除了陈何之外，还有不少列侯对他投来敌意的目光。
王阮甚至有些怀疑，如果不是陈何闹出了这么个笑柄，惹怒了皇帝，说不定跳出来反对的人，不会只有他一个。
所以这些人，大抵是不会送什么贵重的礼物过来的。
至于那些朝后跟他打招呼的人，东方朔都懒得跟他介绍，怕是想送也送不起。
既然如此，这满院子的礼物，又是从何而来呢？
看完了礼单，王阮也的确很快就得出了结论。
如他所想的那样，送礼的人虽多，但基本都是一件两件不值钱的东西，聊表心意。
倒是也有一些列侯送了东西来表示祝贺，可贵重的却寥寥无几。
这满院子的礼物当中，至少有三分之一，都来自于同一个人。
“武安侯田蚡？”
想起自己在殿上见到的那道矮小的身影，王阮心中的疑虑，越发的深了起来。
他可不相信田蚡说什么，替刘彻感谢他的鬼话。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想起当时，田蚡上来就跟他一副亲热的态度，王阮越发觉得对方必有所图。
放下手中的礼单，他摇了摇头，道。
“这些礼物太过贵重了，每家留上一件，其余的都送回去吧。”
很快，王阮就做出了决定，将手中礼单放了下来。
然而，一旁的姜伯却有些为难，道。
“君侯，这样怕是会得罪人……”
“无妨。”
王阮摆了摆手。
他本来就并不想跟这些朝廷官员们，扯上什么关系。
更不要提，这些礼物里面，现在明显还藏着大坑。
把礼物送回去而已，不敢得罪他的人，也不会因此而心生不悦，看不惯他的人，也不会因为他收了礼就看得惯了。
姜伯有些迟疑，并没有立刻答话。
就在这个时候，外间小厮忽然走了进来，道。
“君侯，公主府那边派人来传话，说长公主稍后要前来拜访。”
王阮皱了皱眉，瞥了一眼旁边的姜伯，却没有多说，只是思忖片刻道。
“长公主亲临，不可怠慢，准备迎客吧。”
“君侯，那这些礼物……”
姜伯低着头开口问道。
王阮摇头道：“先收起来吧，等我见过长公主之后再说。”
“是……”
姜伯松了口气，赶忙下去准备。
平阳公主来的很快。
也就是在姜伯刚刚让人将院子里的东西搬到厢房当中，她就到了。
不过，让王阮感到有些诧异的是，除了平阳公主之外，一起过来的还有一人。
“陛下？”
王阮上下打量了一番，跟在平阳公主旁的贵族少年。
他没想到这小皇帝精力这么旺盛，竟然刚刚下朝，就跑到了长公主府。
“先生！”
按理来说，现在王阮是臣，刘彻是君，二人应该行君臣之礼。
但是，不管是刘彻还是王阮，显然都没有这种觉悟。
只是相互拱手为礼，便都进了厅堂当中。
“咦？”
刘彻本是个好奇心很重的人。
一进厅堂，他的眼神立刻就落在了对面的圈椅上。
“这是何物？”
“回陛下，这是一种坐具。”
王阮给刘彻示范着，在椅子上坐下，道。
“臣在山野当中，不习惯跪坐，故而命人打造了这样的椅子，人坐在上面，双腿可以舒展，对身体也有好处。”
王阮本是随口胡扯了一句，却不料刘彻顿时眼前一亮，他试着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左右转了转，又把手搭在上头，靠着后头，道。
“这是个好东西，这么坐着，的确比跪坐要舒服多了。”
“皇姐，你也来试试。”
看着刘彻兴奋的样子，平阳公主有些无奈。
“陛下乃是大汉天子，焉能这般随意？私下里也就罢了，若在外头，切不可如此。”
但话虽如此，她还是在刘彻的旁边坐了下来。
此时临近初冬，哪怕是贵族，身上也穿了一层又一层，倒是也没有什么尴尬的风险。
刘彻知道自己这个皇姐的性格，倒是也并不在意，反而兴致勃勃的道。
“这个……椅子？坐起来很是舒适，先生可否送我一件？”
王阮有些无奈。
这小皇帝还真是，跟第一次见面一样。
看见什么喜欢的，就想着自己拿走。
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王阮对着身边的侍者吩咐了一句，道。
“臣这椅子比较简陋，配不上陛下的身份，不过这椅子并不难打造。”
“待会臣让人将图纸拿过来，陛下带着图纸回宫，从少府中找些工匠，自行打造便是。”
“到时候雕龙画凤，乃至是用金玉装饰，都任由陛下心意。”
“那就多谢先生了！”
刘彻喜滋滋的点了点头，没有半点客气的意思。
或者说，在他的心里，早就把王阮当成是自己人了。
寒暄了这么一阵，王阮见平阳公主也没有起头的意思，他也便直接问道。
“不知陛下和长公主匆匆赶来，可是有什么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