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冰封神殿

北极的风比南极更加刺骨。艾丽调整着恒温服的参数，却无法驱散从骨髓深处渗出的寒意。这不仅是低温所致，更源于眼前这座半埋在冰川中的黑色金字塔——它与南极、月球的园丁设施明显同源，却散发着截然不同的气息。

“读数异常。“马库斯检查着手持扫描仪，声音因面罩而沉闷，“结构材质与已知的任何外星技术都不匹配。而且...“他调整了几个参数，“它似乎在吸收我们的扫描波。“

艾丽点头，纳米网络早已感知到这种异常。守望者设施不像园丁建筑那样欢迎她的连接，反而像黑洞般吞噬所有探测信号。更奇怪的是，她体内的晨曦之音记忆碎片对此毫无反应，仿佛被刻意屏蔽。

“入口在那里。“马库斯指向金字塔基部一个几乎被冰雪完全覆盖的拱门，“根据收割者数据，每万年一次的共振高峰期就是明天黎明。届时门禁系统应该会暂时失效。“

艾丽查看时间投影——距离日出还有9小时37分钟。足够他们建立临时营地并做好准备。但某种直觉告诉她，等待可能是个错误。

“我们不该等。“她说，“收割者知道我们会来。“

马库斯皱眉：“你认为这是陷阱？“

“不完全是。“艾丽努力组织难以言喻的感知，“更像是...测试。守望者想看看我们能否自主突破他们的防御。“

她走向黑色拱门，手套抚过表面。材质看起来像石头，触感却像某种有机组织，微微温热。拱门中央刻着那个三圆环一眼的符号，比影像中的更加精细。

“有办法提前激活吗？“马库斯问，已经开始从背包取出设备。

艾丽闭上眼睛，让纳米网络深度扫描符号结构。出乎意料，这次晨曦之音的记忆有了反应——不是技术细节，而是一种情感关联：敬畏与警惕的混合体。

“需要特定频率的量子共振。“她突然明白，“不是园丁或收割者的波长，而是...人类的脑波模式。“

马库斯挑眉：“所以只有纯人类能打开？故意排除已经融合的个体？“

“不。需要两者配合。“艾丽指向符号的不同部分，“三个圆环代表三种思维模式：理性、情感、直觉。眼睛则是...见证者。我们需要同时产生四种脑波模式。“

马库斯很快理解：“你提供园丁的理性，我提供军人的直觉，还缺...“

“情感。“艾丽轻声说。她犹豫了一下，然后从颈间取下一个小吊坠——林博士的照片嵌在量子存储器中，能全息投射他的影像和生物特征。“林博士的脑波模式我记录过。四种元素就齐全了。“

马库斯露出古怪的表情：“用你爱人的情感当钥匙？这未免太...“

“人性化？“艾丽苦笑，“也许这正是守望者想看到的。证明即使融合了外星技术，我们仍保留着人类的核心特质。“

他们迅速设置好设备。马库斯的军用扫描仪改装成脑波发射器，艾丽的纳米网络负责协调频率，林博士的影像提供情感模板。当三股波动同时对准符号中心的眼睛时，黑色材质开始流动，像粘稠的石油般旋转出一个通道。

“开了！“马库斯惊呼，随即皱眉，“太容易了。你觉得...？“

“当然是故意的。“艾丽收起吊坠，“他们在等合适的来访者。准备好了吗？“

马库斯检查武器，点头。两人打开头灯，踏入通道。

内部比预想的宽敞许多，像一座倒置的哥特式教堂——高耸的黑色“肋骨“从天花板垂下，地面是半透明的材质，下面隐约可见无数冻结的...标本？艾丽俯身查看，倒吸一口冷气。那是人类，不同时期的人类：尼安德特人、克罗马农人、现代人...全都保持完好，仿佛只是沉睡。

“上帝啊。“马库斯低声道，“这是...人类进化展览馆？“

艾丽的纳米网络突然刺痛，晨曦之音的记忆碎片强行浮现。她看到二十万年前的场景：守望者飞船降落在原始地球，采集样本，进行基因标记...然后定期回访，记录变化。

“不是展览馆。“她声音嘶哑，“是实验室。守望者一直在引导人类进化。那些DNA标记不是园丁的，是他们的。“

通道尽头是一面巨大的黑色幕墙，上面浮动着无数全息影像——人类历史的各个关键节点：农业革命、文字发明、工业时代...每个场景中都隐约可见相同的三圆环一眼符号，巧妙地隐藏在建筑、艺术品甚至自然地貌中。

“他们无处不在。“马库斯震惊地说，“监视着我们的每一步发展。“

幕墙突然分开，露出一个圆形大厅。中央悬浮着一个巨大的三圆环结构，每个环都在缓慢自转，中心的眼睛符号直视着闯入者。一个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不是园丁的平静也不是收割者的机械，而是某种难以描述的多重和声：

【验证完成。思维模式匹配：园丁传承者，人类战士，缺席的情感载体。准许有限访问。】

马库斯举起武器：“你是谁？守望者？“

【我们是守望者的哨兵。主意识已离开此星系，前往宇宙边缘。留下观察点监测发展。】

艾丽向前一步：“你们在人类DNA中留下了标记。为什么？“

中心的眼睛突然投射出一幅星图，显示银河系与邻近星系。数百个光点标记着不同位置，每个旁边都有人类进化程度评估。

【大筛选即将到来。合格种族将继承宇宙。不合格者重置。人类是候选之一，但发展不稳定。需要...调整。】

“什么大筛选？“艾丽追问，“谁来决定哪个种族合格？“

【创造者。第一种族。所有后来者都是他们的造物或造物的造物。园丁与收割者只是前两轮筛选的幸存者，被赋予培育与测试的职责。】

马库斯冷笑：“所以我们是某种宇宙考试的考生？而你们是监考老师？“

【不准确但接近。】声音回答，【当前筛选重点：技术奇点应对能力。你们已通过初步测试——面对园丁与收割者时展现了适应性与创造力。但终极测试即将到来。】

星图放大，聚焦在猎户座方向的一个红色区域。某种庞大的结构正在集结，规模超乎想象。

【收割者主脑已收到地球测试数据。评估：人类具备威胁潜力。净化舰队已启程。预计到达：地球时间187天后。】

艾丽和马库斯震惊对视。收割者的撤离不是认输，而是去叫更大的“援兵“！

“你们就看着这种事发生？“马库斯愤怒地质问，“如果人类是你们的'候选'，为什么不保护我们？“

【干预违反协议。每个文明必须凭自身价值通过筛选。我们只观察与记录。】

艾丽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能量波动。晨曦之音的记忆完全觉醒，压倒了她的人类意识。她的眼睛变成纯蓝色，声音叠加了园丁的和声：

“谎言！守望者从不只是观察。你们播种，你们引导，你们...操控。这个设施不是被动记录仪，是主动调控装置！“

大厅剧烈震动，三圆环加速旋转。哨兵的声音首次出现波动：

【园丁个体晨曦之音。你的存在未被授权。你因反对大筛选而被记忆格式化。为何复苏？】

“因为人类值得更好的未来！“艾丽——或者说晨曦之音主导的混合体——举起手，纳米网络释放出强烈的蓝光，“不是被筛选，而是参与制定规则！“

光波击中三圆环中心，触发某种隐藏协议。整个设施突然切换模式，地面变得透明，露出下方更深层的结构——一个巨大的发射器，正对准地球地核。

【终极测试激活。】哨兵宣布，声音不再平静，【若人类能在187天内解除地核稳定器威胁，将证明其价值。否则，提前重置比收割更人道。】

马库斯脸色煞白：“地核稳定器？你们要把地球变成炸弹？“

【不。只是关闭磁场保护。太阳辐射会温和地清除地表生命，保留地下微生物。进化可以重新开始。】

艾丽体内的两重意识激烈斗争，使她跪倒在地。晨曦之音想强行控制设施，但人类部分拒绝以牺牲身体为代价。马库斯扶住她，同时对着通讯器大喊：

“林博士！收到吗？我们需要紧急撤离和全球警报！这里有个——“

一道能量波击中他的胸口，将他抛到墙上。哨兵冷酷地宣布：

【信息封锁协议启动。测试必须公平。】

艾丽挣扎着保持清醒。通过纳米网络，她感知到设施正在启动某种场域，阻断所有对外通讯。更糟的是，出入口正在快速封闭。他们被困住了，而人类文明只剩不到半年时间面对双重威胁——收割者舰队和地核危机。

晨曦之音的意识再次占据上风，强迫艾丽的手做出复杂手势，释放出园丁的紧急代码。令人惊讶的是，这确实产生了效果——一道隐藏的逃生通道在墙面上显现。

【违规！】哨兵怒吼，【园丁无权干涉守望者设施！】

“但他们可以留下后门。“艾丽喘息着说，人类意识重新取得控制。她拖起昏迷的马库斯，向通道冲去，“显然不是所有园丁都同意你们的方法！“

他们刚刚挤进通道，身后的大厅就爆发出一阵强烈的能量波动。通道像生物食道般蠕动，迅速将他们“吐“到冰天雪地中。几秒钟后，地面剧烈震动，黑色金字塔沉入冰层深处，消失无踪。

艾丽的通讯器突然有了信号，林博士的焦急声音传出：“艾丽！马库斯！发生什么了？我们检测到北极有量子风暴！“

她看着恢复平坦的冰原，艰难地咽下一口带血的唾沫：“比我们想象的更糟，林博士。比任何人想象的都糟。收割者正在回来...而守望者刚刚启动了末日时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