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不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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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日久见人心

近日来,各宫都在接受盘查,元贵妃办事一向雷厉风行,不过七日就查处了数百人,棒杀了数十个领头的宫女太监,连几个低位的嫔妃也被一同查处了,遣返原籍,宫里人人自危。

“娘娘,这么查下去,恐怕牵连的人要越来越多了。”丽灵在许南烟旁边奉茶道。

许南烟审了一整天,累得抬眼的力气都没有,“你说怎么这么多举报的?以往都是查出几个罪魁祸首就罢了,现在的宫人们倒好,一个个互相攀咬,人人都列出几十个的名字,本宫还能查这个不查那个吗?”

“依奴才看,这事还得从大皇子发热一事查起,想来这事后头有人呢。”丽灵轻声道。

“可是咱们不是查过了当天皇子的饮食了吗?没什么问题啊,就说景儿给送的冰糕,咱们不也天天吃着吗?”许南烟这才睁了眼,还是一头雾水,

丽灵摇头道,“查吃食是因为太医说大皇子发热的缘由是吃了寒凉之物,万一...”

“你是说有人买通太医,误导我们?”许南烟点头道,“你说的有理,那把大皇子用过的药渣偷回来,送出宫去验验,便知他到底所患何症。”

又过了几日,岑念景正在殿里抄经时,许南烟快步从外进来,又立刻把门也带上了,一副急得喘不过气来的样子。

“你怎么了?”岑念景抬头让云鸢去倒杯茶来给许南烟。

“天爷啊,你可别被吓着。”许南烟捧着茶一股脑喝了,惯像她小时候的样子,“皇上刚处置了兰婕妤,赐白绫了。”

岑念景仿佛心漏了一拍,脸色也骤白,忙问道,“你快说清楚怎么回事。”

“那慕容兰芳胆大包天,大皇子如今的模样和她大有关系。你可不知道啊,大皇子之所以发热,那什么寒凉之物根本不是主因!”许南烟叹了口气,“我把大皇子的药包送出去查了,送去了足足十位不同的大夫瞧了,都说是解热毒的。这才让我查到了!”

“是那糕点?”岑念景跟着道,便见好友点头。

“慕容兰芳日日给大皇子吃许多极上火的糕点,还有参糕呢,我的天爷啊,不知道她哪找来的,这么小的孩子,她竟也有这么恶毒的心思!还不止呢,她在后院挖了好大一个池子,日日纵着大皇子去泡凉水,说是解暑。这才让大皇子染了风寒。她宫里的人嘴可严了,要不是严刑,连良淑媛都不知道大皇子去她宫里做了这些事!”

岑念景听了也觉得心寒,“怎么带大皇子的嬷嬷不回报呢?”

“说是嬷嬷一进殿,就被宫人们拉着去吃茶了,根本不知道大皇子做什么!连大皇子发热也没发觉,等穆清神志不清了,都不知道发热几日了。那不知死活的东西早被下狱了,这不知要处置多少人呢。”许南烟又叹了口气,“可怜的穆清,才六岁,一生就这么断送了。”

“怎么良淑媛也...”岑念景想问,良淑媛怎么也没发觉大皇子发热,但又不好说。

许南烟倒不以为然,接口道,“你不知道,那段日子小公主出了疹子,淑媛一直忙着照顾小公主,才疏忽了。那穆清,日日都一大群人跟着,伺候着,谁知道宫里有人只手遮天呢?”

“兰婕妤招了?”岑念景问道。

许南烟肯定道,“人证物证俱全,当然招了。”

“她是河南国的公主,赐白绫会不会影响了两国邦交?”

“哎呀,你没看到皇上的脸色啊。没把她五马分尸就不错了。她损害的可是皇嗣。”许南烟又喝了一口茶,再道,“更何况她还在背后对你说三道四,散播谣言。皇上知道了可不更生气了嘛。”

岑念景闻言也皱起眉问道,“听说内狱接连处置了不少人了?”

“是啊,你说怎么平时称兄道弟结拜金兰的这些内官宫女,这次全翻脸不认人了。”许南烟也一脸疑惑,“不过至少这事终于和你无关了。我可算安心了。今日做了什么冰饮呢?”

“贵妃娘娘可别提冰饮了,自从大皇子出事了,昭容就不让我们做冰饮了。”云鸢在一旁回话。

许南烟“噢”了一声,点头道,“是了,还是小心点好。”

岑念景犹豫了一会,还是道,“我总觉得兰婕妤不像是心机这么深的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我和她相处了快一年了,不也没看出来她是这样的人。”许南烟站起了身道,“好了,我得回去了,手上的事可多了,我就是过来和你说一声。”

“知道了,你处事也谨慎些。”岑念景点头道,“你老是心直口快的。”

“那是在你面前。”许南烟笑了笑。

待许南烟走了,云鸢又凑了过来道,“娘娘,这也太可怕了。”

“被查出来的有什么可怕的,可怕的是那些不为人知的。”岑念景又坐回了桌前,继续抄经。

小丫头倒吸一口冷气,只跟着过来研磨。

此时的显明殿内顾盼正慵懒地躺在茶榻上,大宫女婉儿在一旁扇风,悄声问道,“娘娘,兰婕妤会不会供出咱们?”

顾盼轻笑一声,道,“这事她连近身的侍女也没透露,便是早想到了这一天。在北国面前,河南国不过是蝼蚁一般。为了河南国的安定,她不敢说。”

“要奴才说,若不让婕妤造谣,兴许就不会被发觉呢。您指使她去散播楚昭容的谣言,皇上非但没有怪罪昭容,反而更加维护她了。”

“一次两次皇上当然有心护她。可若是次次都和楚昭容有关,你说皇上会如何?”顾盼慢条斯理,见婉儿不解,又说道,“夫妻之间最怕生疑,更何况她只是这万千妃嫔中的一人罢了。皇上本就多疑,长此以往,必会心生芥蒂。这日子久了,新鲜劲过了,什么海誓山盟,万千宠爱,都会随之消失。昭容性子冷,又要强,她与皇上长久不了。”

夏天里最后的几天便这样过去了,立秋这日北国的使臣前来参加秋宴,顺道祝贺皇后有喜。

“娘娘,你猜我看见谁啦!”云鸢去花房选了一束栀子花,正拿在手上,还来不及放下,就跑进屏风后来和岑念景说话。

“谁啊?这么开心。”岑念景正坐着让墨竹梳妆,宫人来传了请楚昭容参加晚宴。

云烟笑眯眯地道,“秦将军啊。”

“秦穆?”岑念景也跟着笑了一下,“好几年没见过他们了,姑姑,我有一对银带钩,等会帮我戴上。”

“娘娘纤腰,用银带钩更显仙姿。”墨竹少见地笑了笑。

到了晚膳的时辰,许南烟特叫了辇轿来接岑念景,只见她还是穿着一袭青色的宫裙,只是多戴了几只宝石簪子,便显得华贵万分,腰上的银带钩更添古意。

岑念景入席的时候见到顾邵与秦穆正坐在对面的座上,俊爽风姿,光映照人。两人都向这久别的女子投来了亲切的目光。

“殿下,念景长大了许多,我都快认不出来了。”秦穆轻声道。

顾邵微微颔首,面色未有波澜,他看到青衣女子腰间的银带钩,嘴角迅速扬起又落下,令人看不出喜怒。

“那是南国的楚昭容。”顾邵回话时并未偏头看秦穆,也能感觉他听到时嘴角一撇。

宴席开后,曼妙歌舞不断,佳肴美酒满席。

整个夜晚三人也没说上半句话。

宴席散后,岑念景回了碧僖殿,更衣躺下后,突然听到外面一阵喧闹。

“云鸢,去外面看看。”

小丫头三步做两步跑了出去,又迅速跑了回来道,“娘娘,外面捉到了一个贼。”

岑念景又坐起来,换了一身常服,又站在原地道,“你去请元贵妃来。”说完只是坐在屏风后的茶榻上,也没出去。

云鸢刚出去没多久,王演和顾盼已经一起过来了。

“楚昭容,本宫和皇上听御林军来报,碧僖殿捉了贼,皇上放心不下,立刻赶来看你了。”顾盼一进殿门,便说着往里走。

“皇上皇后万福金安。”岑念景听见通传,便出来跪迎。

“你没事吧?”王演上前来扶起她,只见她摇了摇头。

许南烟这时也带着一群宫人快步走了进来,一时间碧僖殿中站满了人。

“让抓到人的侍卫前来回话。”王演坐在堂中。

一个蓝衣侍卫进殿道,“回皇上,我等是值夜的侍卫,经过御花园见一黑衣人,一路追至碧僖殿外。”

“可审问了?”王演继续问道。

那蓝衣侍卫有些犹豫,片刻后答道,“那贼人声称自己是北国晋王的随从,是来...是来...”

“你吞吞吐吐做什么?”许南烟厉声道。

被许南烟一叫,那侍卫忙道,“那人说自己是来给楚昭容送信的。”

这下顾盼和许南烟都看向了岑念景。

“可有证据?”顾盼又问道。

蓝衣侍卫呈上了一封信,王演打开一看,里面确实盖了“晋王邵印”,他微微皱眉。

许南烟也凑过去看了一眼,然后便道,“这样一封信,随随便便伪造一张便是。”

蓝衣侍卫却道,“那贼人为了脱身,还说,晋王与昭容交好,在昭容入宫前,他便常为两人送信,还亲眼见到晋王送给昭容一对北国王室的银带钩。”

闻言许南烟顿时瞪大了眼睛,她恍惚记得夜宴时确实见岑念景戴了一条十分特别的银饰腰带,当时还想着等宴席结束了再问问是哪位大师所制。

“噢?难道是我们北国所特有的长勿相忘银带钩?”顾盼在一旁带着疑问的口气。

岑念景走上前去对着许南烟悄悄说了一句话,后者点点头,又对着丽灵说了几句,那侍女就一溜烟跑了出去。

“请皇上皇后稍等,臣妾有办法证明楚昭容的清白。”许南烟道。

王演便让这几人都先坐下,等了一会儿,丽灵领了一众嫔妃前来,十来位良人、才人、美人嫣嫣袅袅站成一排。

“好了,叫那北国随从进来吧。”许南烟站在殿中。

蓝衣侍卫便出去把一个黑衣人押了进来。

“你常常为昭容和晋王送信?”许南烟紧盯着那黑衣人,看得他心底发毛,忙不迭点头,又听她问,“你还亲眼看到晋王送给昭容银带钩?”

“是啊,我亲眼所见。”那黑衣人肯定地点头道。

许南烟拍了拍手道,“那你说,这十个人里哪个是楚昭容?”

黑衣人一听立即傻眼,他转头一看,只见一排华衣女子,各个花容月貌,珠翠满头。

“快说!”许南烟一提高声音,那黑衣人忙闭着眼睛一指。

“皇上请看。”许南烟回身向王演道。

“把他押下去严审。”王演只坐着不动。

许南烟才含笑看了岑念景一眼,她刚刚在自己耳边道,既然那贼人说亲眼见过我,你请十位嫔妃前来,让那贼人指认。

那黑衣人以为自己指错了,忙换一位嫔妃指着道,“刚刚看错了,是她是她。”

“押下去。”许南烟对一旁的侍卫道。

“既然已经查清了,夜已深了,你们各自回宫罢,今晚之事,朕不想在任何地方听到闲言碎语。”王演说完看了岑念景一眼,又对她道,“你好好休息,朕会让守卫加强此处的巡查,你放心。”

“多谢皇上。嫔妾恭送皇上。”岑念景福身道。

宫人们陆续跟了出去,殿里只剩下许南烟和岑念景两宫的人时,她们才屏退了各自的宫人,只留了云鸢在殿里。

“可吓死我了,刚刚我可都提心吊胆的。”云鸢上前给两人奉茶。

“晚上我就住这儿罢。”许南烟捧着茶喝了一口,走到里屋的屏风后,没有宽衣就躺下了,“你这一天天的可累死我了。”

岑念景让云鸢回去休息,自己解了外衣,才躺到许南烟身边道,“难道你以前就闲着?”

许南烟听了吃吃笑了,侧过身来捏了岑念景的腰一把,把她疼得唉哟叫了一声,“你现在怎么这么不灵敏啦忠烈将军,你还躲得过敌人的明枪暗箭吗?”

“您可是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元贵妃娘娘,小的打不过。”岑念景举着双手投降。

许南烟翻过身抱着枕头,瞪着圆圆的大眼睛,看了好友一眼,道,“这儿可比战场可怕多了,杀人不见血。”

“是啊,你怎么会进来的?我想,若是你不想来,没人能逼你。”岑念景也翻了身,正对着许南烟问道。

“你记不记得,在广陵的时候,白姐儿退婚那天。”许南烟托着腮,好像在遥想着远去的故事。

岑念景点点头,那天她从徐州一路跑回广陵,气没喘过来晕了过去,怎么会忘记?

“那天我看到裴大哥后悔,遗憾,痛苦的眼睛。”许南烟瘪了瘪嘴,看向好友道,“你知道那样的眼睛吗?”

岑念景想了想,摇了摇头。

“嗯,你要看了才知道,你就懂啦,这个人的心里再也装不下任何一个人了。以前裴大哥和我说,他眼里心里都是白姐儿,让我别在他身上浪费功夫了。我不信,我相信世上没有人能拒绝本公主。可是那天,我看到了。”许南烟苦笑了一下,岑念景听了不觉地心里酸酸的。

“我少女时代唯一喜欢过的男子,永远都不会属于我。”许南烟又翻了个身,枕着枕头,看向帷帐,“所以我换了一个梦想。”

岑念景侧躺着,看着身边这个美丽的少女,虽然今年她已二十二,可在自己心里,她就是永远的少女。

“我要为这个天下换一个更好的君王。”

岑念景面色严肃,忧伤的神色也浮现在她的脸庞,轻轻道,“你疯啦。”

“王演来找我的时候,和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他要许我尊贵无匹的地位,和我许家共谋天下。”许南烟闭上眼睛道,“人不一定非要有爱情。”

“你都想好了。”岑念景也闭上了眼睛。

“想好了,既然不能儿女情长,快意江湖,那我就守护建康的安定,南国的太平。”

岑念景的耳边突然响起了一个少女的心愿,“一愿建康年年如此热闹繁华,二愿好吃的好玩的无穷尽,三愿我和岑念景日日常相伴。”她微微一笑,心想道,是了,许南烟的愿望便是如此,都实现了。

岑念景正要睡着时,又听枕边人道,“我刚刚还漏了一个,我还要守护岑念景的平安。”

两个少女甜甜地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