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月光裁缝》

路灯刚亮起来的时候，老裁缝铺的玻璃橱窗上掠过一团灰影。我攥着奶奶织的毛线手套蹲在垃圾桶后，看着那只垂耳兔用耳朵卷起裁缝剪，熟练地裁下一片月光。

它把月辉铺在奶奶常坐的藤椅上，银线便顺着剪刀游走，织成半片残缺的旗袍下摆——和奶奶未完成的最后一件作品一模一样。三个月前奶奶在缝纫机前睡着后，那些缝着星光的旗袍全变成了褪色的破布。

“这是第八次偷月亮了。“我故意踩响枯叶，兔子惊得把耳朵打成蝴蝶结。它胸前挂着奶奶的顶针，在月光下泛着和我胎记相同的青紫色。“你把奶奶的梦藏哪儿去了？“我晃了晃从阁楼翻出来的旧相册，照片里穿月白旗袍的少女正在慢慢消失。

兔子红眼睛滴溜溜转了三圈，突然拽着我跃进月光织就的旗袍。布料掠过皮肤时，我听见奶奶年轻时银铃般的笑声。我们在星子缀成的盘扣间穿梭，最后停驻在领口那道狰狞的裂痕前——正是奶奶中风那晚在缝纫机上磕出的伤口。

“她在梦里迷路了。“兔子把顶针套在我拇指上，碎月霎时化作千万根银针。当我的血珠染红第一根针尖，旗袍上的裂痕突然涌出银杏叶，铺成通往雾霭深处的甬道。奶奶正坐在银杏树下纺云霞，手指翻飞间，白发褪成乌檀木般的青丝。

“傻妞，这是咱们家祖传的逐梦兔。“奶奶的笑纹里跳出几只纺锤鸟，“当年你太姥姥救过月宫捣药的玉兔...“话音未落，兔子突然扯走我别在衣领的棒棒糖，踩着云朵蹦向更亮的月轮。

现在每当满月，总有人看见裁缝铺顶楼闪着奇异银光。客人们说苏婆婆做的旗袍会流淌月光，却不知每道镶边里都藏着只贪吃兔毛球。至于总在巷口垃圾桶旁晃悠的灰影？那是我在逮偷糖贼——昨天它又把奶奶的顶针藏进了冰糖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