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黑水来袭
阿洛的呼吸凝滞在喉咙里。月光下，那些从赤水河爬出的黑影逐渐显露出人形轮廓，却比常人高出至少两个头，四肢异常纤细，动作如同提线木偶般僵硬不协调。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它们没有五官，整张脸平滑如卵，只在应该长嘴的位置有一道不断开合的裂缝。
“黑水人...“月漓的声音在阿洛耳边响起，她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身后，“'黑雾'创造的傀儡，专门捕食活物的精气。“
阿洛迅速关上窗户，但已经晚了——距离最近的一个黑水人突然转向木楼，没有眼睛的脸却仿佛能精准地“看“到他们。它张开那道裂缝，发出刺耳的、如同玻璃摩擦的声音：
“阿...洛...开...门...“
这声音竟与阿洛去世祖母的声音一模一样！
“别听！“月漓一把捂住阿洛的耳朵，“它们会模仿你最思念之人的声音！“
楼下传来阿吉和其他孩子的惊叫声。阿洛挣脱月漓的手，抄起祖母的织布梭子冲下楼。大厅里，几个孩子蜷缩在火塘边，而门外，至少五个黑水人正在用它们细长的手指抠挖门缝，木屑簌簌落下。
“阿洛...乖孙...让奶奶进来...“门外的声音此刻又变成了老祭司的腔调。
阿洛咬破舌尖，用疼痛驱散蛊惑。他转向月漓：“有什么办法对付它们？“
“火和盐。“月漓迅速解下腰间的小布袋，“但普通的火不行，需要——“
她的话被一声巨响打断。门板中央破开一个大洞，一只漆黑如沥青的手伸了进来，指尖滴落着腐蚀性的液体，地板立刻被灼出一个个小坑。
石布突然从楼梯上冲下来，虽然右眼还残留着黑丝，但神志似乎清醒了。他二话不说，抽出腰刀砍向那只黑手。刀柄上的绿松石接触到黑手的瞬间迸发出翠绿光芒，黑手如遭雷击般缩回，发出非人的尖啸。
“有效！“石布惊喜地看着自己的刀，“这玩意儿对它们有特殊伤害！“
月漓眼前一亮：“当然！绿松石是十二圣器之一，蕴含着——小心！“
三个黑水人同时从破洞挤了进来，它们的身躯像液体般变形，轻易穿过看似不可能通过的缝隙。阿洛将孩子们护在身后，举起织布梭子却不知如何攻击。千钧一发之际，月漓将一把紫色粉末撒向空中，念出一串古老的咒语。
粉末在空中燃烧起来，形成一道紫色火墙，暂时阻挡了黑水人的前进。但它们只是稍作停顿，就开始尝试绕过火墙。
“阿洛，神鼓！“月漓大喊，“现在需要它的力量！“
阿洛这才想起胸前的布袋。他颤抖着取出鼓囊，将掌心的金色印记对准袋口，默念祖母教他的古歌。布袋自动展开，太阳神鼓在银光中浮现，悬浮在半空中。
没有鼓槌怎么敲？阿洛突然福至心灵，将自己的金色掌印按在鼓面上。
“咚——“
第一声鼓响如同春雷炸裂，肉眼可见的金色波纹以神鼓为中心扩散开来。接触到波纹的黑水人瞬间凝固，随后像沙雕般崩塌，化为一滩滩无害的黑色液体。
“继续！“月漓鼓励道，“还有更多在外面！“
阿洛再次拍击鼓面。“咚——“第二声比第一声更加洪亮，整个木楼都在震颤。窗外的黑水人集体发出惨叫，有的直接蒸发，有的则疯狂逃回河中。
当第三声鼓响余韵消散时，寨子里已看不到一个黑水人的踪影。只有地面上残留的黑色污渍证明它们曾经来过。
阿洛虚脱般跪坐在地，太阳神鼓自动缩回鼓囊。他惊讶地发现，自己掌心的金印变淡了许多，仿佛能量被消耗了大半。
“每次使用都会消耗鼓藏师的生命力。“月漓轻声解释，“所以不能依赖神鼓解决所有问题。“
石布突然捂住右眼呻吟起来：“它在动...那些黑丝...像虫子一样在眼球里爬...“
月漓检查后脸色更加凝重：“'黑雾'在加速侵蚀。我们必须在三天内找到全部十二圣器，否则...“她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阿吉怯生生地拽了拽阿洛的衣角：“阿洛哥，那个白衣姐姐又来了...“
众人转头，只见白衣女子不知何时已站在门口破损处。月光透过她的身体，在地板上投下淡淡的影子，说明她并非幻象。
“你们证明了实力。“女子的声音依旧冰冷，但少了几分敌意，“或许值得信任。“
月漓警惕地挡在阿洛前面：“你到底是什么？“
女子缓缓抬起苍白的双手，解开衣领。在她锁骨正中央，镶嵌着一面巴掌大的冰镜，镜面不断变幻着各种冰雪景象。
“我是冰魄镜的守护灵，与最后一位鼓藏师立下契约，共同守护这片土地。“她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一丝温度，“三百年来，我一直在乌蒙山深处等待神鼓重现人间。“
阿洛上前一步：“我们的族人被'黑雾'抓走了，你能带我们找到他们吗？“
冰魄守护灵点头：“这正是我来此的目的。但时间紧迫——'黑雾'正在利用活人的精气腐蚀最后的封印。若月圆之夜前不能阻止，它将彻底破封而出。“
石布突然痛苦地弯下腰，右眼的黑丝迅速扩散到半边脸庞。他咬着牙说：“我能感觉到...族人在西北方向...很痛苦...“
冰魄守护灵第一次露出惊讶的表情：“被感染反而让你获得了感知'黑雾'的能力。“她转向阿洛，“决定吧，鼓藏师。是现在出发，还是等到天亮？“
阿洛看着瑟瑟发抖的孩子们，又看看痛苦不堪的石布，握紧了胸前的鼓囊：“现在就走。月漓，你能留下保护孩子们吗？“
月漓摇头：“你们需要我的知识。况且...“她意味深长地看了冰魄守护灵一眼，“我不完全信任这位'守护灵'。“
最终，他们决定将孩子们安置在寨子最坚固的粮仓里，周围撒上月漓特制的紫色药粉。阿洛还留下了几根祖母的银针，教阿吉在紧急时刻如何用针摆出简单的防护阵法。
准备妥当后，三人跟随冰魄守护灵向乌蒙山深处进发。令人惊讶的是，她行走时根本不着地，而是在离地三寸的空中飘行，长发在身后如活物般舞动。
随着海拔升高，植被逐渐被苔藓和地衣取代，气温急剧下降。石布的情况时好时坏，有时清醒得能带头开路，有时却突然跪地呻吟，说听到“祂“在耳边低语。更可怕的是，他的右手开始出现结晶化现象，皮肤下透出冰蓝色的光芒。
“这是冰魄侵蚀。“守护灵解释，“绿松石本是冰魄镜的碎片，现在正与宿主融合。若能控制住，会成为强大的武器；若失控...“她没说完，但所有人都明白后果。
黎明前，他们来到一处隐蔽的山坳。守护灵挥手拂去岩壁上的积雪，露出一个幽深的洞口。洞口边缘刻着与阿洛银铃铛上相似的太阳纹路，但已经被某种黑色物质腐蚀得模糊不清。
“乌蒙山禁地。“守护灵的声音变得更加空灵，“从这里开始，物理法则会越来越扭曲。跟紧我，别碰任何东西。“
洞内起初狭窄阴暗，但越往里走，空间越开阔。最令人不安的是，地面逐渐出现零星的白骨，有人类的，也有动物的。这些骨头异常洁净，仿佛被舔舐过一般，在黑暗中发出淡淡的磷光。
“这是什么地方？“阿洛低声问，声音在洞壁间形成诡异的回声。
“祭祀之路。“守护灵头也不回，“古时候，每十年会选一名纯洁少女，沿着这条路走进深山，祈求山神保佑风调雨顺。“
月漓冷笑：“然后被'山神'吃得骨头都不剩？“
守护灵突然停下，转身“看“着月漓，没有瞳孔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寒光：“不是所有传说都如表面那样简单，千瀑守护者。你族保管的秘密，未必比我少。“
阿洛嗅到了火药味，连忙岔开话题：“石布，你还能感觉到族人的方位吗？“
彝族少年点点头，结晶化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指向通道深处：“那里...很近...但有什么东西挡着...“
通道尽头豁然开朗，眼前的景象让三人同时倒吸一口冷气——
一条由人骨铺就的小径蜿蜒向上，两侧的枯树上挂满了蚕茧般的物体，每个都有成人大小，半透明的外膜下隐约可见蜷缩的人形。更可怕的是，这些“茧“在有规律地搏动，如同巨大的心脏。
“丹霞寨的人...“阿洛声音发颤。
守护灵飘到一个茧前，用苍白的手指轻触外膜：“'黑雾'在吸取他们的生命力，用来腐蚀最后的封印。“她转向阿洛，“神鼓能解救他们，但必须先解决守卫。“
话音刚落，地面突然震动起来。小径尽头的山壁裂开，一个由无数骸骨拼凑而成的巨人爬了出来。它没有头，胸腔中央却长着一张巨大的嘴，里面布满螺旋状排列的利齿。
“骸骨吞噬者...“月漓脸色煞白，“传说是真的...“
怪物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冲向众人。阿洛本能地取出神鼓，却被守护灵制止：“在这里敲鼓会震碎所有茧！用这个！“
她取下锁骨上的冰魄镜抛给阿洛。镜子入手冰凉刺骨，镜面立刻映照出骸骨巨人的影像，但影像中的怪物被冻结在冰块里。
“想着困住它！“守护灵喊道。
阿洛集中精神，想象巨人被冰封的场景。令他惊讶的是，镜中的影像竟然化为实体——无数冰棱从地面突起，真的将巨人暂时禁锢在原地。
“石布，现在！“月漓大喊，“用你的右手！“
石布痛苦地嚎叫着冲上前，结晶化的右手直接插入巨人胸腔的巨口。一阵刺眼的蓝光爆发，巨人的身体从内部开始结冰，几秒钟后就变成了一座扭曲的冰雕。
“快走！“守护灵催促，“冰封持续不了多久！“
他们沿着人骨小径狂奔，身后传来冰块碎裂的声响。就在巨人即将挣脱的千钧一发之际，四人冲进了山壁上的一个狭窄裂缝。
裂缝后是一个巨大的冰窟，中央矗立着一面两人高的巨型冰镜，镜框雕刻着十二种不同的图腾。镜面不是普通的冰，而是一种流动的液态晶体，不断变幻着色彩。
“冰魄镜本体。“守护灵飘到镜前，“三百年来，它一直镇压着'黑雾'的主意识。但现在...“
她指向镜面，只见中央已经出现了一道黑色裂纹，周围还有无数细小的分支，如同蛛网般扩散。
石布突然跪倒在地，结晶化蔓延到了整个右臂：“祂醒了...就在镜子里...“
仿佛回应他的话，冰魄镜剧烈震动起来，黑色裂纹迅速扩大。一个低沉的声音直接从众人脑海中响起：
“天耳...终于来了...“
镜中的黑影凝聚成一个人形——那是一位头戴太阳冠的老者，与阿洛在神鼓上看到的虚影一模一样，但此刻他的眼睛漆黑如墨，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
“第一代鼓藏师？“阿洛震惊地问。
“曾经是。“守护灵的声音充满悲伤，“现在是'黑雾'的第一个受害者，也是祂最强大的容器。“
黑影伸出手，穿透镜面抓向阿洛：“把神鼓...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