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暗柳
人潮散去，涂柳战战兢兢地走到重楼，后者身上的军旅气息让他不禁却步。
虽说重楼是他的准岳丈，但这还是翁婿二人初次见面。
毕竟，重楼身为重国大将，一般驻守在边关，若无重皇旨意，是不可私自回京城的。
这次是情况特殊，爱女心切的他无论如何也要请旨回来。
有关重瑾一生中的重要时刻，他是绝不想错过的。
“小婿，拜见岳父。”涂柳强压住心中的不适，向重楼作揖。
后者却没有即刻回应，气氛亦随之陷入了沉默。
涂柳便要稍稍抬头，想看清眼下的状况。
可，他一抬头，便是对视上了重楼的环眸豹眼，不禁额眉上汗如豆子般垂落。
此刻的涂柳已经紧张到极致，赶紧把头低下，以免让重楼不满。
却又用余光瞥向一旁的重瑾，眼中的求救意思快要溢出来了，“娘子…救我！”
重瑾却是佯装没看见，先前涂柳的异样让他多少有点不开心。
眼下，正好借着父亲在，让他小惩下涂柳，以便她在婚后能够顺利地御夫。
…
半柱香的时间顷刻便到，重瑾也觉得差不多了，便是用手臂碰了碰重楼。
旋即，便是听重楼道，“贤婿无需多礼，我们两家已经是一家人了。”
闻言，涂柳的心如释重负。
他是后知觉的，继而便想先前的举止不适是否会影响到重楼对自己的认可。
但，下一瞬，又是听重楼沉道，“既然把瑾儿许配给你，你便不可辜负她，尤其是心中还藏着其他的女子，否则老夫手下的白陷军可是不讲情面的。”
这一句话，好似是道破了涂柳心中的意图，让他的脸色猛然惨白。
倒不是惧怕白陷军与生死，而是忧心淇潇。
可，在当下，他又不能有丝毫的露馅，便是猛地深吸了口气，举起手对天发誓道，“岳丈放心，涂柳心中只有瑾儿一人，若有二心，定当舍弃高官厚禄，五马分尸。”
语气铿锵，显着涂柳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自是让重楼万分满意，却是让刚走到院门外的涂父直直地怔在原地。
苍白的老脸上不禁浮现出忧虑，既是对他儿涂柳，也是对整个涂府。
“这道誓言未免是太重了，没给自己留一丝退路，我儿，果真年轻。”涂父低叹道。
却也知言已出，没有可以撤回的余地，便收拾好情绪，踏门而入。
“小老儿，拜见大将军。”涂父亦是行礼，却让重楼有些不敢受。
便是慌忙起身，去搀扶涂父，他自是不敢轻视这位老者。
若是没有他在京城中接应并放出重策武煞之气过重的谣言，他是很难取代重策成为重国的大将军的。
因而，这场联姻亦可以作为回报，他应当帮助涂府更上一层楼。
而在眼下，重楼更是亲自扶着涂父坐上同排的空座上，两人相视一笑，看似是客气，却也难藏防备。
重楼知晓，面前的老人能背弃重策的再造之恩，自然也有可能背弃他，继而不得不防。
旋即，眼光落在下方的重瑾身上，眸中有几分内疚。
若是不用，他是万般不想让自家女儿和涂府扯上关系的，可是造化弄人，涂柳在画道上颇有天赋，便是吸引到了瑾儿。
果真，有那么巧合的事情吗？
这一瞬，重楼只觉得自己可能是陷入了个更大的漩涡之中，他不是做局的人，而身旁的老人是。
顿时，寒毛矗立，再看向涂父之时，老人仍是满脸笑意，看上去是颇为慈祥，却是听他道，“亲家，不妨让两位小辈下去培养感情吧，接下来，有我们二人就行了。”
重楼怔了怔，还是点点头，虽然不知道对方的意图如何，但能换取重瑾远离危险，想来也应该是值得的。
“父亲？”重瑾有些不解，隐约是感知到了什么，却见重楼摆摆手，也只得和涂柳退出院门。
待院门关的严实后，原本和善的涂父收起了笑脸，走到重楼的身前。
这一刻，他竟觉得，老者的身形竟变得莫名的高大起来，且深不见底。
“当年的事情，还是有点不彻底，至于那小丫鬟也要注意一下。”
声音沙哑，寒意横生，重楼一听便是明白了，他也是有所察觉，今日的重策有点反常。
那身武艺，显然是没有退步的，应该是在暗中演练，却又用整天喝酒来蒙骗外人。
想来是，用心极深。
重楼霍然起身道，“多谢涂老提醒，我会前往皇宫，与皇上知会一声，今白陷军在我手中，定然万无一失。”
见有了承诺，涂父微微颔首，这次定要彻底送走重策。
但似乎又是想到了什么，涂父的视线不禁向院门的方向瞥去，让重楼心头一紧。
是瑾儿吗？
却是听涂父道，“我那柳儿，可能还请将军能扶照一番，至于涂府，我亦会注意。”
闻言，重楼的紧绷的神经稍有缓和，牵笑着点头，“一定。”
继而，涂父回到了座位上，闭目不言，似是下了逐客令，重楼便作揖告辞。
一推开院门，早已经等候多时的重瑾率先上来，“父亲，阿公跟你说了什么吗？”
却见重楼摇摇头，朝着涂柳作别后，便带着一脸茫然的重瑾匆匆离开涂府。
他是真的一点不想待在这地方了。
涂柳亦是有点懵，便是推开院门，走向正在养神的涂父。
细碎的快步声让老者陡然睁开眼，见到来人是自己的亲子后，目光由锋利变为柔和。
“孩子？你想要这国改个姓，姓涂吗？”涂父缓缓地抚摸着他的脑瓜。
却见涂柳的眼中尽是茫然之色。
皇族不是姓重吗？为何要改姓涂？
见状，涂父自是幽幽叹息，看来是让涂柳沉浸在画道中太久，以至于忘却了外面的天地。
殊不知，此刻的涂柳脑袋中满是想着如何去挽回淇潇。
他的心已经有点变了。
“父亲，我想要离府外出一趟。”涂柳目光炯炯地看向涂父，后者却是径直忽视了，只是低低的应了一声，便合上了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