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7章 大野摩柯(三)
妙玉夫人在镇江北算是个名人。
她本不是大野家的女人,而是镇江北城名流原游击将军范健人的情人,也是范家家庙的女姑子,以性情高洁不染红尘著称。
范健人官居从五品,在朝廷上不算大官,在镇江北却也算得上个人物。
他是个一心当人上人的官迷,为了当官甚至可以认贼作父。
范父曾是通判舒木路丰垄手下官吏。
舒木路丰垄是生女真人,在黑水靺鞨当将军时,曾被征讨叛逆的范父生擒,后投降中原,官越做越大,成了范父的长官,借故斩杀了后者。
范健人不但不思为父报仇,还跑去参加舒木路丰垄儿子的满月酒,在酒席上好眉飞色舞讲出不少妙句,甚至趴在地上学狗叫以博众人一乐。
其后,他钻营苟苟谋到一个游击将军的虚职,一时间也勉强跻身镇江北城内权贵之列。
他惹不起正室,不敢把妙玉接回家做妾,就把她安置在了家庙里当姑子。
妙玉自号修行人,衣食用度奢华过王侯,每日每餐菜品不下数十种,火明虾炙、通花软牛肠、同心生结脯、冷蟾儿羹、金银夹花平截、鳜鱼片羹、葱醋鸡、红羊枝杖、分装蒸腊熊、水炼犊、缠花云梦肉、遍地锦装鳖、婆罗门轻高面、金粟平槌,种种名贵菜肴无所不有,还总觉得无处下筷。
她曾把一只招待范家穷亲戚饮茶的秘色茶杯当破烂扔掉,还对着范健人冷冷说道:什么脏东西也配喝我的茶,你范大老爷也太宽仁,对这些脏穷的人,乱棍打出去就是了,白脏我一只茶碗。
范健人视此女如宝,不敢反诘,只是点头支吾道:何必扔掉?这可是正宗秘色窑的,全天下也不剩几个。你要嫌脏了杯子,拿在太阳地里晒几天也就好了。
大野摩柯听说此女艳名,便请范健人与此女参加宴会,并请第二十一妾邀此女入内闲聊。
等到宴会结束时,范健人眼见从大野家后院走出的不是妙玉,而是一个从没见过的陌生女人,却摄于对方淫威,连问都不敢问一句,只是如木鸡一般呆呆望着这个女人。
大野摩柯眯着眼打趣他道:怎么妙玉夫人不过和我爱妾聊会,你再见到她就跟见陌生人一样,是喝酒喝多了?还是猪油蒙了心啊?早就听说足下宠爱此女,怎么喝顿酒就不爱了?
范健人什么也不敢说,只是唯唯诺诺胡乱应付几句,就灰头土脸带着那个女人回家去了。
他虽不敢找大野要人,也没有什么廉耻心,但终究心气难平,对着家仆们感叹道:我辛苦经营一辈子,卖祖求荣,做到五品官,自以为也算是个人上人了。可谁想连自己都女人的也保不住!这官做的有什么意思?有什么意思?
牢骚话不过说说而已,官自然是不可不做。
倒不是他过于无耻,非要给朝廷卖命,而是一旦失去官位,丢掉的可就不只女人,偌大的家业甚至性命都会朝不保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