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空山问情七重障

第一幕：煮茶论雾

(山寺茶寮，青衣商人正往铜炉添炭。灰袍老者拄杖而来，袍角沾着晨露)

商人：“老丈来得巧，这蒙顶甘露刚焙出松香。“

老者：“茶汤沸三次，人心动七回。施主眉间悬着千千结。“

商人：“不瞒您说，城中绸缎庄新来的绣娘...我赠她南海珠，她回我竹叶青；我诉衷肠，她笑说要看满月盈亏三十回。“

老者拾起茶匙拨动浮沫：“可识得这茶碗纹样？青花描的是云遮半月。若画匠将月轮描得圆满无缺，观者便失了揣摩云纹的兴味。“

檐角铁马忽响，惊散茶烟。

第二幕：石枰观星

(白衣棋士独坐观星台，指尖黑子将落未落。扫叶僧经过，衣袂带起三片红枫)

棋士：“师傅留步！这局珍珑困我九日，分明算尽三百六十路，为何总差一气？“

扫叶僧以竹帚点地：“小友可闻'活眼需留三寸空'？你看那北斗七星，若以银线串联成勺，反失吞吐银河之势。“

棋士手中黑子坠入棋笥，惊起夜露：“莫非似说书人折了北斗第七星作醒木？“

扫叶僧笑指银河：“织女今夜又在鹊桥东侧留了七步。“

第三幕：药圃听雨

(戴帷帽的女子跪在芍药丛中，罗帕浸透药香。药僧手持铜剪修枝，叶隙漏下雨珠)

女子：“大师，我为他尝遍《千金方》里相思解法，为何反添了七分病？“

药僧剪去盛开的白芍药：“可知为何医家采花要在卯时？带露的花苞入药最妙，盛放的只能制香。“

女子帷帽轻颤：“就像他总在子夜叩门，却从不说辰时来？“

药僧将花苞投入青囊：“暴雨浇不透的旱地，晨露能渗三尺。“

第四幕：剑阁说云

(黑衣剑客擦拭雁翎刀，刀光照亮梁间“天下无甲“匾额。煮粥头陀推门而入，惊起梁上春燕)

剑客：“都说大师三十年前洞庭斩蛟，可否教我必杀之剑？“

头陀搅动黍米粥：“且看窗外流云。若云形凝滞如山，你可知下一刻是化雨还是散霞？“

剑客刀尖挑起晨光：“就像与塞北刀王对决，他的破绽原是七重虚招？“

头陀盛粥入碗：“老衲那日砍断的是自己的影子。“

第五幕：经楼画月

(少年画师踮脚临摹飞天壁画，赭石粉染红袖口。藏经僧手持烛台走过，照亮半卷《楞伽经》)

画师：“住持说我画的菩萨低眉像匠人描门神！“

藏经僧以经卷指壁：“你看这尊持莲观音，可注意到左手小指残缺？正是这处缺损，香客才看见自己心中的莲花。“

画师笔锋顿住：“倒像那说书客的折扇总在断桥前'啪'地合拢？“

藏经僧吹熄烛火：“满月映在百川，各川有各川的波纹。“

第六幕：钟亭候雪

(披貂裘的贵妇数着念珠，玛瑙串碰响青铜钟杵。担柴行者卸下松枝，肩头落着未化的雪)

贵妇：“我抄遍《妙法莲华经》，他为何仍恋着教坊琵琶女？“

行者呵气暖手：“夫人可试过在冬至子夜煮雪水？滚水冲的龙井反失清冽，冷泉泡的才见真味。“

贵妇腕间念珠骤停：“所以他冒雪送来梅花那夜...“

行者敲响铜钟：“听这余韵，比钟声本身更久。“

第七幕：断桥指雾

(灰袍老者立于残雪桥头，商人、棋士、女子、剑客、画师、贵妇分立六方。山雾漫过残碑，碑文仅存“不可说“三字)

众人齐问：“究竟何为情障真谛？“

老者折断岸边枯苇：“诸君可曾注意，这山雾总在将散未散时最美？“

商人握紧茶碗：“所以绣娘每次都在月圆前夜失约...“

画师扯破观音小指：“香客们补全的才是各自孽障。“

剑客归刀入鞘：“原来我追的是自己的影子。“

晨钟破雾而来，碑上霜痕渐化成水，蜿蜒如三千烦恼丝。

(山门外，扫叶僧正在石阶写偈：

情关原是玲珑锁

七窍空心方得脱

云月从来不相负

人间自画离合辙)

松针落满墨迹未干的偈语，早课钟声正荡开第七重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