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九局下半

对于支持实践学园的观众们来说，今天的这场比赛就好像过山车一样：

放在比赛开始之前，即便是实践学园最忠诚的支持者，都根本不敢说出“我们能击败早稻田实业”这种话

——毕竟对于一个历史最好成绩不过是第5轮的球队来说，和豪强队伍交手时，少输当赢、享受过程才是大部分时候该有的心态。

然而比赛的发展颠覆了他们过往的认知：在三竹勇辉的全力发挥下，八局结束的时候，实践学园仍然以3：1的分数领先早稻田实业——“我们真的能赢！”，这样的念头第一次出现在了实践学园支持者们的脑海当中。

可是球场上方的计分板却真真切切地展现了现在场上的情况——九局下半，早稻田实5：3实践学园。

从2分领先，到2分落后，前前后后不过一个半局，时长不超过半小时。

看台上，来到现场应援的实践学园的学生们实在难以接受这个事实，棒球部没能够入选大名单的队员们双手抱头，张大了嘴巴，一个个都皱起了眉头；容易动情的女生们有的甚至流下了眼泪，为了不让人看到，只能将头埋进应援围巾里。

而那些没能够来到现场，只能在电视机前为学校队伍加油打气的学生们、校友们，一个个也再也笑不出来了

——步入中年的男人们点起了香烟，用尼古丁麻痹神经的同时，试图回忆自己的青春岁月；学生们有的不敢再看，紧闭双眼，双手合十向天祈祷，祈祷上帝的再次眷顾。

世界上最残忍的事情，莫过于给了人希望之后再让他陷入绝望：

如果在赛前有人告诉这群实践学园的支持者，告诉他们实践学园会和早实鏖战九局，然后以3：5惜败，他们不仅不会失望，甚至可能感到满足；

但是现在，恐怕没有一个人能说出“无论输赢”“尽力就好”的话了——当胜利的机会就在眼前却没有抓住，输掉比赛的悔恨和痛苦只会更深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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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投手丘上，林光来感觉身体有些紧绷，脑子里的思绪也开始杂乱无章地翻滚起来。

毕竟，这是九局下半——棒球比赛最有魅力、也最惊心动魄的时刻，没有任何一项运动能比拟。

一次安打，就可能令输家反败为胜；一次三振，就可能让全场鸦雀无声；一次失投，就可能葬送整场努力——在棒球一百多年的历史中，无数次奇迹的起点，都是从九局下半开始的。

缓缓闭上眼，轻轻舒展身体，林光来试图将自己的大脑清空，不去想现在的紧张局势，而是将即将到来的比赛当作普通的一局。

再度睁开眼，对方的打者已经进入打击区站定——这个半局的前三位打者，正好对上了实践学园的中心棒次，因此在面对他们的时候，林光来需要更加耐心地周旋。

仔细观察了实践学园一棒打者的站位，林光来发现对方很喜欢站在靠近本垒板的位置——和土屋辽太交换了暗号之后，他投出了九局下半的第一颗球。

——一颗内角低的快速直球。

越是靠近本垒板，打者在面对内角球时的调整空间就越小，要知道高中打者可没有职业选手那么强大的挥棒调整能力——所以在面对那种喜欢靠近本垒板的打者，攻击他们的内角是最有效的方法。

不出意料，面对这颗紧紧卡着自己内角边缘飞进来的棒球，实践学园的首位打者并没有选择出棒——面对这种球冒然出棒的话，几乎是赶着给对方送好球数的表现。

0坏球1好球。

第二球，林光来选择投了一颗曲球。

这球的思路，是通过曲球和速球之间球种的变化以及巨大的球速落差，持续扰乱打者的打击节奏，让打者做出错误的判断。

很显然，面对比起第一颗球，速度慢了不是一点的这第二颗来球，打者没能按捺得住想要挥棒的心情——毕竟实践学园还落后两分，迫切想要上垒的心情促使打者挥出了球棒。

然而曲球之所以被称作曲球，就是因为其出手后会产生明显的偏移轨迹，并偏离打者所预设的方向——林光来的曲球在位移的距离上还要更甚。

这一球，打者挥棒落空。

0坏球2好球。

第三颗球，本垒处的土屋辽太给出了内角偏高速球的指令——在拥有两个好球数的巨大优势时，内角偏高的速球是最容易引诱打者出棒的方式。

林光来点了点头，抬腿、蓄力、扭转、投球——红白色的棒球从他手中离开，径直朝着实践学园打者的内角高处平飞而去；

两颗好球的局面本身就给打者施加了巨大压力，加上内角偏高这个位置本身就非常敏感，即便是坏球有时候也可能被主审认定为好球，因此实践学园的打者不敢托大，还是选择挥出球棒。

“好球，三振出局。”

目送对方打者挥棒落空，林光来将紧握的右手伸向天空，“啊”的一声大喊了出来，给自己和队友们加油鼓劲。

一人出局，还差两个打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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棒球被实践学园的这一局的四棒打者击中的时候，林光来的心脏狠狠抽搐了一下——这球要是出去了，比分可就又回到平局了。

一路盯着高高飞起的棒球，大致判断了球的速度和轨迹后，林光来举起了右手，示意外野注意接杀来球。

“我来！！！”负责右外野守备的小野田俊介大喊出声提醒队友，同时快速朝着棒球下落的方向狂奔过去。在确定好棒球大致的落点后，小野田站在原地，等待着棒球落下。

在这一刻，所有观众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小野田的身上：早稻田实业的支持者们自然希望小野田将球稳稳接杀；而实践学园一方，则只能祈祷棒球飞得再远一些。

迎着夏日午后刺眼的阳光，小野田抬起手套，朝着棒球下落的方向伸了过去。

“啪”的一声，棒球被他稳稳接到。

“打者出局，比赛结束！”主审做出了本场比赛最后的判决，在他的示意下，双方球员分别在本垒两侧列队集合。

“早稻田实5：3实践学园。”

“胜者，早稻田实业学校。”

“双方致礼！”

在近3个小时的艰难鏖战之后，双方的队员都已经筋疲力尽——这场比赛，无论是早稻田实业还是实践学园，都已经付出了自己的全部。

摘下棒球帽，球员们向着值得尊敬的对手鞠躬，并纷纷上前握手致意。

结束赛后致意之后，在各自队伍主将的带领下，双方球员分别前往自己的应援看台，向一直以来支持球队的所有人致意。

在实践学园的看台前，面对着看台上传来的一声声“没关系”“明年再来”的安慰，三浦智诚再也难以按捺自己内心的悔恨——正是自己一上场就被轰出全垒打，球队才会输掉这场比赛，自己辜负了所有人的信任和努力——内心的自责让他难以抑制自己的情绪，跪倒在地上痛哭起来。

就在其他人试图将跪倒的三浦智诚从地上拉起来，安抚他的情绪时，三竹勇辉却一反常态的站在原地，没有动作——如果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他的眼眶里早就噙满了泪水，只是强迫着不让它流下。

一年级的三浦还有未来，而自己的梦想，却要在这里止步了。

三竹勇辉偷偷转过身，在看台上的支持者和队友们看不到的地方，滚烫的眼泪不断地从脸上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