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相聚一刻
程文意
坐在餐廳等得愈久，心情愈緊張。
你沒有遲到，只是我太緊張與男孩子的第一次約會，所以，早到了一小時。
我揀了一個對着餐廳入口的位置，好讓你到達之後，可以第一時間見到我。
我心裏在祈求着，這次約會會順利進行。
時間緩慢而持續的消逝，我看看身旁枱子的顧客走了，緊張的心情才緩和了些，可是每次當有新客人踏進餐廳，餐廳門口掛着的風鈴清脆地響起時，我都會滿心亂跳抬起頭朝門看，期待那人便是你。
平靜？我想我離這個心境還遠吧。
看看手表，發現離約定時間只有十分鐘了。
忽然之間開始擔心，你會準時來嗎？又或者，你會不會來？又可能，這不過是四眼仔跟我開的一個玩笑？
我又開始擔心了。
這時候，餐廳門口的風鈴聲又再響起來。我再一次抬頭，然後，看見了你。
大家目光相接時，我擠出了一個禮貌的微笑。
你表情有點異樣，沒有馬上向我走來，數秒的對視，時間好像凝住了。
過了半晌你才向我走近，坐下。兩個人面對面，彷彿一切已盡在不言中。
後來，侍應走過來，你問我要吃些甚麼，我不敢正視你，垂下了頭，腦子裏一片空白，情急之下，只有胡亂在餐牌裏一指，算是解窘。
你看了餐牌一會，才淡定的點了菜。
我偷看你，看到你成熟而淡定的舉止，相比下，竟覺得自己像跟大哥哥出街吃飯的小妹妹。
當然，這些奇怪的感受，只有我一個人知道。
我最大的疑惑是，為甚麼你對這次約會沒有感到半點不自然？難道你應付像我這樣的女孩子，已是熟能生巧？
面對着完全陌生的情況，對這次由你托四眼仔提出的約會，除了猜測之外，我還能怎樣呢？
食物終於送到面前。
突然你開口說話了：“妳喜歡籃球嗎？”
我點點頭，企圖用籃球去打開我們的話題：“那天放學我見到籃球場有很多人圍觀，才知道有精采的球賽，你打得很好呢！”
你燦爛的笑。“這是妳第二次讚我，我就快被讚壞了。”
我的臉微溫起來。
你問︰“妳有打籃球嗎？”
我笑笑搖頭。“我只會看，不會打。”
“那麼——下次我有籃球比賽，一定會請妳來看了。”
我的心劇烈一跳，這算是暗示嗎？我抬起頭，口裏模糊地答應了。
你淡淡地笑了起來。笑的時候，一臉也是陽光。
餘下一頓飯的時間，我每次偶爾抬頭，都會碰上你的眼光。我的心撲撲地跳着，卻不知你心裏在想甚麼。
結賬後，我看看手表，心裏暗暗叫糟。時間已不早了，我怕哥哥回家見不到我，又會問長問短。
我只有向你道歉，說我要先走。
你有點錯愕地看着我。
突然間，我真有點痛恨哥哥。
你說要送我回家，我尷尬地婉拒了，你便說下次有球賽時會預先告訴我。
說了聲再見，我無奈地起身離去。
走在大街上截計程車回家時，回頭看進餐廳，只見你仍在遠遠看着我，我心裏不禁昇起了溫暖的感覺。
* * *
卓志遠
星期六早上，我是被電視機聲浪喚醒的。
每週五天的繁重功課和籃球隊練習，已把我折騰得疲累不堪，本來週末是唯一不用趕着時間的日子，可以好好休息，但未到八時，弟弟妹妹已準時起牀觀看他們的卡通片集。
家太小了，電視機發出的聲音像雷般轟進耳窩，我在牀上輾轉反側，根本無法入睡，只好爬起牀。
拿了幾本關於籃球的雜誌，我便獨自溜出街。轉校後，似乎只有四眼仔和我說話投機，所以，我很期待和他約定的見面。
我在街上逛了一會，等到時間差不多了，才走向重聚餐廳。
當我推門進內，第一眼見到的，不是四眼仔，卻竟然是妳！我的心劇烈地跳了一下。
第一個本能反應，就是想靜靜地回頭走出餐廳，但是，妳恰巧正抬起頭來，視線落在我身上，我知道自己是逃不開去了。
妳看到我，沒有露出任何驚異的神情，淡淡的微笑，彷彿我的出現，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我奇怪於，妳為何會如此鎮定——而且是鎮定得過了份——就像預早知道我會出現一樣。
想到這裏，我呆住了，心念一轉，已漸漸找到故事的輪廓：這並不是偶然的相遇，是有人作了安排。
四眼仔。我知道自己錯不了。
壓抑着心頭的狂濤，我沒有破壞四眼仔的好意，慢慢走向妳，在對座坐下來。
我看着妳，心情卻悵惘，想說甚麼，最後還是垂下眼睛，提不起勁去揭開話題。
直至侍應生過來，我呆視着餐牌把內容模糊看了一遍，隨便點了幾道菜式。
侍應走後，我倆或對視、或低頭、或微笑，我總未能適應這個突如其來可與妳單獨相對的千載難逢好機會吧！
食物來到後，見妳一直在低頭專心吃着那碟大蝦沙律，喝着凍檸檬茶，我就覺得自己負了四眼仔，為了這個原因，我忍不住講話了，我提起了籃球，竟又與妳話題源源不絕。
我想不到，與妳談籃球，也可說出這樣多的趣味，甚至有過去跟她促膝談心的感覺。
我多次抬頭凝視妳，在心裏暗將妳和她比較。
我知道這是不切實際的想法，但我制止不到自己不想下去。
跟着，妳說妳要離開了，我有點錯愕，滿以為我們可以多談一點的。
我只好主動提出送妳回家。妳卻一臉尷尬地拒絕了，我幾乎已可確定，妳對我的感覺，會因為我這次的差劣表現而倒扣七十分。
妳和我說了聲再見，便匆匆忙忙的起身離去了。
凝望着妳的背影遠去，我心頭湧起了捨不得的感覺，但我不敢留住妳，因為我害怕，我會留不住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