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咫呎天涯
程文意
籃球滾到面前，撞到我的鞋頭，我才慌忙的把視線從你臉上移開。
臉頰卻不自禁地熱透了。
被你發現我剛才目不轉睛的瞪着你，你會怎樣想？
你可能以為我被你的樣子嚇傻了，又可能認為這一個女生膽小得連籃球也會害怕，亦可能以為我是崇拜你的小女生，一見你便目瞪口呆。
我的天！
為了掩飾心頭的緊張，我唯有假裝輕鬆，蹲下身把籃球拾起來。
你用一種我不明白的眼神打量着我，遲疑了好一會，才走過來我面前，我渾身不自在地將籃球遞回你的手中。
你搔搔頭，說了聲“謝謝”。
我抬起頭，看着你閃亮的眼神，極力平復着心跳，強擠出一個平靜的笑容說：“別客氣！”
你接過籃球，便轉身跑回球場。
我像傻瓜般呆站着，在男女校唸了那麼久，第一次有這種莫名的感覺，一種奇妙的傾慕感覺。
看着你一步步跑遠，我心裏突然焦急起來。剛才，我和你只隔着那一點點的距離，觸手可及，我卻連你的名字也沒有問，現在你走遠了，我們將來還有機會認識嗎？你還會記得這個替你拾過籃球的女孩子嗎？
有緣無份，機會擦身而過了，只辜負了那籃球，也辜負了這感覺，我這樣想。一股不知哪裏來的勇氣，令我突然衝口而出︰“五號！”
不知道你的名字，情急之下，只有喊出你的球衣上的號數。
你轉頭，有點愕然，滿臉問號。
我卻語塞起來，像驟然給一盆冷水潑醒。
為甚麼叫住你呢？我有話要說嗎？
沒有啊！
我吞吞吐吐的胡亂找來一句話：“你……打得很好啊！”然後以笑遮羞。
你聽到了，向我露出陽光般燦爛的笑容，又再跑入球場。
一陣涼風吹過，我才察覺到臉孔燙得像給火灼。燙得頭腦也昏了。
主動叫停你，一點女孩子的矜持也沒有。你現在對我的印象也許只有一個了：
“這個女孩子一定是看上了我，還主動表示呢！真大膽。”
我掩不住心裏的跌盪，是我把這個浪漫的邂逅弄糟了嗎？
站在身旁的幾個女學生向我投來奇異的眼光。
我知道我已變成了她們眼中的敵人。也許你的條件太吸引了，從她們的眼神，我知道喜歡你的不只是我。
但是，你聽了我的話後也有向我笑呀。而且，是喜歡的笑容，我看得出。
我想你也有點喜歡我吧！
如果是這樣，其他一切便不太重要了。
*****
籃球比賽仍繼續下去，我全神貫注的觀看着。但眼中的已不是一場球賽了，而是整個的你。你的表情、你的動作、你的眼神、你的笑……
雖然不知道你是否在看我，但每次見你把視線投向我的方向，已令我心頭暗喜。
我站在球場旁看了很久，直至天色有點灰暗，看一看手表，才驚覺已差不多五時。
要回家了。
可以的話，我具的想繼續看着你練習，尤其是球場邊愈聚愈多人，排球隊的女同學也乘休息時間來趁熱鬧，我留下來也不覺異相。
可是……
都怪哥哥不好。上次我放學後參加課外活動，忘了打電話回家交帶一下，只是偶然一次，他便緊張得從公司趕來學校找我，令我尷尬得要命。
如果我還不走，他是隨時會“案件重演”。
我唯有依依不捨地離開學校。
直至走的時候，也未知你的名字。
回家途中，我坐在計程車內，不斷質疑自己，今天為何如此失常？
我從來沒有試過這樣。
我真是喜歡了你？第一次喜歡男孩子，更是第一眼便喜歡了的？
我甚至不知道，剛才的失態，算不算是喜歡了一個人的徵象。
有人可以告訴我嗎？
* * *
卓志遠
我追上前，想自己把球拾起，但妳已比我先了一步。
我只有走到妳面前從妳手上接過籃球。
那一刻，我感到自己連呼吸都顯得吃力。而這種感覺，我只有初遇從前的女朋友時才感受過。
所以，我竟像個傻瓜般，站着發了一陣子楞，才硬着頭皮走近妳。
當時我在所有人眼中，必定像失了常態的傻瓜吧？
而在自己有好感的人面前失儀，更是我最不希望發生的事。
可是在那個情況下，除了硬着頭皮走上前，我還能怎樣？
戰戰兢兢的從妳手上接過籃球，妳抬起頭，綻出一個甜美的笑容。
我更加着呆了。像中了魔法，我只曉傻笑着，一隻手在胡亂的搔搔頭，僵硬的說聲謝謝。
妳大方的說不用客氣。
然後我抱着球，像逃難似的跑回球場，頭腦仍未清醒。
這時，妳卻在背後叫住了我！
我錯愕的回頭，以為自己的態度或甚麼地方令妳不滿了'妳卻竟讚我打球打得好！
我就像個得到獎勵的孩子，不由自主地笑起來，回過頭後，仍禁不住喜悅。
之後的練習我打得特別起勁，不知妳有沒有察覺到？就像是為了報答妳鼓勵的說話，我要表現加倍的努力、加倍的拼搏。
很多次有意無意的偷眼看妳，留意到妳的目光，更使我決心令妳留下一個最好的印象。
想不到，在練習中途，妳卻突然離開了。
我看着妳的背影慢慢遠去，熱情驟冷下來。
是我打得不好，令妳對我失去興趣了？還是妳約了男朋友要先走？
又或者，妳覺得我的表演太刻意了？
一心以為等我練習完畢，可以藉着剛才拾球的事跟妳談上一兩句的。
也許更可能一起並肩走出學校呢。
可是，現在，目送妳離開，心知道我錯過了機會。
我真的沒想到，在新學校的第二天便遇見了妳，更沒想到，我連打球的表現也被妳影響了。
我最希望和最不希望發生的事情竟然同時發生了。我該怎麼辦？
妳走出學校門後，繼續下來的練習，我沒法再集中精神去打。心，早已隨妳而去。
練習終於在傍晚六時結束，人，亦已累透。
圍觀的人羣早已散去。我靜靜地收拾，卻不時抬頭搜索妳的踪影。
雖然，我很清楚，妳早已離去。
這時，有人拍拍我肩頭，我正蹲着拾球，心裏突然劇烈一跳，妄想身後的人是妳。
抬起頭，原來是籃球隊其中一位成員。我記得他就是那個說帶我去排球部看女孩子的四眼仔。
可是我現在哪有心情？
我正想婉拒他，他卻笑吟吟的在我耳邊說了句：
“……”
我愕然看着他，他朝我用力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