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调查缘起

一 百村调查和小南河村

对乡村社会的研究，是笔者由来已久的夙愿。

在人类学学科的训练过程中，少不了对各类乡村文化的研习，并且笔者也曾深入乡村做了几次较为深入的田野调查。但是，硕、博六年匆忙而过，确实没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对乡村经济、社会、文化等进行更深入更细致的调查与认知。但这一遗憾，因有幸承担“中国百村经济社会调查”中的天津市西青区小南河村的调查项目而得以弥补。

“中国百村经济社会调查”是“十五”“十一五”“十二五”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点项目。该项目设立的主要目的是了解中国农民，就是“要通过对这100个村及其农户的调查，对这些村自1949年以来，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的政治、经济、社会、文化的变化过程、变化状况‘摸准、摸清’，经过综合分析，通过文字、数据、图表把这个村过去和现在的状况如实地加以描述，既能通过这个村的发展展示农村50年历程、20年来的改革发展的一般规律，也能展示这个村特有的发展轨迹”但是这100个村庄的调查并不是同时进行的，时间上已跨越了10年有余。在跨越到21世纪的十几年中，中国的农村经历了更快的发展和文化的变迁，现今我国农业人口已降到50%以下，城市人口超过了农村人口，中国的农村正经历着快速的城市化。

小南河村作为经济快速发展的一个村庄，作为百村总项目的一部分，承担着百村调查所赋予的历史使命。小南河村作为一个普通的村庄，其发展的每一步契合着国家每一个政策的调整，从大锅饭时的困境到三年自然灾害的危难；从改革开放以来的大发展到城镇化背景下村民们弃平房进高楼……她发展的每一条轨迹都呼应着我国时事的变化。

但是小南河村在具体的发展中也形成了自己的模式。与有些村庄的散沙式发展不同，小南河村具有清晰的发展思路，村集体在每一步发展上都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村集体在合作化时组织村民打芦苇增加农民的现金收入；20世纪50年代后，村集体注重上项目办工厂解决农民的剩余劳动力问题，让村内闲散的人员有了去处；改革开放后，同样在集体的带领和监管下村民开始投身于养殖业，成为天津市菜篮子工程的一部分；进入21世纪以来，村集体意识到土地价值的提升而不断地调整土地利用政策，从发放给村民自营，到出租出让土地，再到依托村的土地资源大力开发以房地产和历史文化旅游为主的第三产业，目前小南河村已经完成了产业结构的调整。小南河村的发展成绩令人瞩目，早在20世纪90年代江泽民、乔石、李瑞环等国家领导人曾来村视察。

小南河村之所以能够快速地发展，与村民和村集体及时抓住每一次机会有关，更与其城郊村的地理位置密不可分。

二 城郊村的地位与作用

社会学关于社区的研究，一般分为城市和乡村两类社区，而对城郊村的关注与研究自然属于乡村研究的范畴。

近年来，随着我国城市化进程的加快，城郊村越来越显现出不同于传统乡村的特点：一方面，它“是一种城市与乡村互相结合的特殊经济地理单元，该经济地理单元既不同于单纯的城市区域，又不同于纯粹的农村区域，而是既有城区风貌，又有乡村特点的一种经济地理空间”。另一方面，城郊村是我国推进城市化进程中的“前沿阵地”，即当地区城市化的能量集聚到一定程度而向外辐射，致使城市核心区向外围拓展扩大，市区行政范围也相应扩展，于是变郊区为市区。作为城市化进程中的前沿阵地，城郊村的发展通常是迅速的，主要体现在村经济的飞速发展、村民生活水平的快速提高，以及村民生产与生活方式的变迁等方面，但是当这些因素交织在一起时就使得城郊村成为城市化进程中最为激烈的、特殊的地域实体。

城郊村作为城市和乡村的过渡地带，它既是城市的附属部分，承接着城市的部分功能和作用，具有一般农村无法比拟的区位优势；同时城郊村又包括了一般农村的特征，具有城市所不具备的各类资源价格优势（比如土地资源等）。这些特征和优势，决定了城郊村在新时期（社会转型过渡期）的特殊性，是城乡关系的“连接点”，也就是李培林教授所讲的“新三农问题”，即涉及“农民工、失地农民和村落终结”。当每一年都有上万的村落在中国行政版图上消失时，这些数千年的村落解体以后，农民怎样融入与他们完全不同的城市是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

但是在研究城乡经济发展问题上，人们往往注重研究城市问题或者乡村问题，而对城乡结合部的社会经济问题多有忽视，以致形成这一问题研究的不足，甚至空白。这种情况既不利于城乡结合部社会经济的发展，也不利于城市和乡村的社会经济发展。

鉴于城郊村的独特性，“中国百村经济社会调查”项目中理应含有一个视角，即是对城市化进程中城郊村的城市化发展问题，也就是陈锡文先生所关心的乡村如何平稳融入城市化道路的问题，应该给予应有的关注。

小南河村作为一个典型的城郊村，地处天津市西青区与南开区的交界处，在天津市经济快速发展过程中，小南河村享受到了经济发展所带来的机遇，但也面临着一些现实问题，如村庄社区建设、外来人口大量涌入、村庄民主管理等问题。

因此对小南河村的调查，不仅可以展现一个城郊村在发展过程中所拥有的机遇和挑战，如土地问题、民主管理以及外来人口管理等问题；也能够体现出小南河村充分利用自身的优势来处理和迎接挑战的能力。总之，小南河村所能体现的是改革开放30多年来，随着我国城市化、工业化进程的加快，有效带动了城郊村经济社会的快速发展，村民生活水平显著提高，村庄基础设施大为改善，失地村民的就业（包括自我创业）和社会保障明显推进，村民的教育、卫生等公共服务越来越得到优化配置，环境明显改观。

在此，不得不承认小南河村只是众多城郊村中的一个案例，虽然她的发展体现了城郊村发展的总进程，但是她的发展并不一定可以被其他的城郊村所效仿。有的城郊村缺少强大的集体经济；有的缺少远见卓识的当家人以及可以密切合作的领导班子；有的由于所在城市的发展潜力有限，既无法拉动郊区村的土地价值，也很难提供更多的就业机会和发展潜力……所以造成了一些城郊村的衰落场景，如脏、乱、差的社区环境、糟糕的治安状况以及人情冷漠的社会环境等。从这方面看，小南河村是幸运的！她成功地解决了村集体经济的发展问题，实现了村庄的社会结构调整、人们生产方式的变迁，为村民的现代化意识的转变奠定了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