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政党政治发展

2015～2016年，印度尼西亚12个全国性政党的工作重心由之前的筹备大选转向了各自的政党建设以及日常党务活动中。各政党内部出现了分裂重组，政党之间以及政党和政府之间也在积极进行合纵连横，对印度尼西亚政治的发展产生了深刻影响。

一 政党的分裂重组

政党的分裂重组主要集中在专业集团党（Golkar）和建设团结党（PPP）。由于这两大党都存在党内领导权纠纷问题，使得党内处于分裂甚至对抗状态。不过，在多方的反复协商与调解下，两党最终结束了党内分裂局面并迎来了新的发展机遇。

2014年的大选结果使得专业集团党内领导精英与青年骨干们对巴克利（Aburizal Bakrie）的领导能力提出质疑，党内矛盾开始激化。巴克利一心想蝉联党的总主席，并将原定于隔年召开的全国协商大会提前到2014年年末举行。大会虽然推举巴格利连任党的总主席，但党的分裂似乎已成定局，难以挽回。最终，专业集团党分裂成了以党主席巴克利和党内高层阿贡（Agung Laksono）各自为首的两大派别。由于两派意见分歧很大，和解余地很小，双方最终诉诸司法来解决领导权纠纷问题。原来的专业集团党人、现任副总统卡拉在这一过程中还是积极撮合双方和解，强调双方要以国家利益为重，尽快停止党内纷争。卡拉的不懈努力终于促使势不两立的双方于2015年5月30日正式签订和解协议。最初，舆论认为专业集团党党内纷争由此得到实质性解决，双方能够实现和解。但事实却并非如此，双方之所以签订和解协议主要是迫于2015年12月印度尼西亚首次地方政府首长同步选举的压力。专业集团党内由于分裂而无权在此次地方选举中提名候选人，签订和解协议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成立地方首长候选人联合甄选小组，使专业集团党能够选出合法候选人参与选举竞争。和谐局面维持不到两个月，2015年7月10日，印度尼西亚国家最高行政法院（PTTUN）的判决书出台，判决阿贡为专业集团党合法主席，并推翻之前雅加达国家行政法院（PTUN）认可巴克利作为专业集团党主席的裁决。法院的这一最新判决使得本有缓和的党内矛盾又迅速升级。阿贡表示该判决赋予其阵营以坚实的法律保障，因此他对党领导权的掌控无可置疑；巴克利阵营则并不认同这一判决，打算向印度尼西亚最高法院提出申诉。由此也可以看出阿贡、巴克利两阵营之前签订和解协议只是暂时的，是迫于地方选举的需要，和解协议并没有结束双方对于党内领导权的争夺。2015年10月20日，针对巴克利的上诉，最高法院终审判决巴克利阵营胜诉，确认雅加达国家行政法院的判决有效，即巴克利在专业集团党中享有领导权，并废除了国家最高行政法院的判决。专业集团党内部领导权的合法性再次出现大逆转。巴克利阵营支持者对此判决表示赞同，认为印度尼西亚司法人权部部长亚索纳·劳利（Yasonna Laoly）应该撤回之前支持阿贡的法令，并且颁布承认巴克利领导权的新法令。在双方又陷入僵持局面后，副总统卡拉再次出面积极调解，成功促使矛盾双方于2015年11月1日举行全国联谊会，寻求最终和解途径。尽管问题解决不易，但在此次联谊会上，双方都表达了致力于实现党内和解的意愿。此外，双方阵营均表示拥护佐科政府，佐科将在国会获得稳固的多数党支持。在此之前，国家使命党（PAN）已经表明加入“辉煌联盟”（KIH），从而改变了执政党联盟在国会占少数席位的不利局面。2015年12月31日，司法人权部部长亚索纳·劳利撤回阿贡阵营理事会合法决定书。尽管如此，政府并没有在谁拥有专业集团党的领导权这个问题上明确表态。

专业集团党内部在领导权合法性问题上的斗争给政党自身的发展带来了不利影响。比较明显的是，党内分裂造成专业集团党在2015年的地方政府首长选举中表现不佳，选举得票远远低于其他政党。据统计，专业集团党提名的116个地区的首长候选人中，最终只在49个地区获胜。如果专业集团党再不尽快结束内讧，民众的支持率还会继续下降，这不仅会继续影响专业集团党2017年的地方首长选举情况，甚至会在2019年的大选中遭遇更惨的结果。专业集团党内部也有声音认为，党内分歧已相当严重，不仅发生在巴克利阵营和阿贡阵营之间，而且两个阵营内部又分裂成多个派系互相抵制和攻讦。最终，迫于种种压力及在各方的努力下，2016年1月23～26日召开了由巴克利阵营提议的全国领导人会议，会上最终决定召开特别全国代表大会，选出新党主席。阿贡阵营随后表态支持召开特别代表大会，并且两阵营同意由青年骨干接管主席职位。2016年5月15～17日，专业集团党特别全国代表大会在巴厘岛召开。塞特亚·诺凡多（Setya Novanto）当选为新主席，而巴克利和阿贡则分别出任新设立的顾问委员会以及专家委员会的负责人。由此，专业集团党的党内分裂局面暂时告一段落，党获得了新的生机。

与专业集团党情况类似，建设团结党（PPP）由于党内高层政见不和以及争夺领导权，最终分裂为法利德（Djan Faridz）和罗玛胡穆齐（Muhammad Romahurmuziy）两大阵营，矛盾一直难以化解。2015年7月10日，印度尼西亚国家最高行政法院也同时对建设团结党的领导权问题作出裁决，法院支持罗玛胡穆齐在党内的领导权，同时推翻了2015年2月25日雅加达国家行政法院关于法利德党内领导合法性的裁决。法利德阵营随后向国家最高法院提出上诉。国家最高法院于2015年10月20日判决，由雅加达全代会（Munas Jakarta）选出的建设团结党总主席法利德和秘书长迪米亚提（Dimiyati Natakusuma）领导的建设团结党中委会是合法的。因此，由司法人权部长发出的关于认定罗玛胡穆齐阵营的决定书不能生效。这一新裁决的出台推翻了之前国家最高行政法院做出的裁决。不过罗玛胡穆齐表示，如果司法人权部长不撤回之前的法令，那么最高法院的裁决也无法生效。双方阵营都分别向司法人权部长施压，罗玛胡穆齐阵营希望部长重新颁布支持罗玛胡穆齐的决定书，而建设团结党青年团成员甚至强行闯入司法人权部大楼，要求司法人权部长发出决定书认可法利德。尽管最高法院已经承认法利德的领导权，但司法与人权事务部长亚索纳·劳利迟迟不公布认可法利德的法令。为此，法利德于2016年1月25日表示，他将效仿专业集团党，宣布支持佐科—卡拉政府以取得政府承认其党内领导权的法令，同时表示将通过召开全国领导人会议来解决党内分歧。司法人权部长最终于2016年2月16日决定重新启动一项法令，即承认在2011年万隆工作会议中当选的党的领导人员 [当时选举前宗教部长苏尔亚达尔马·阿里（Suryadharma Ali）为党主席，罗玛胡穆齐为中央秘书]。该法令六个月内有效，因此要求建设团结党在此期间成立委员会以召开和解会议选举新任主席。法利德阵营认为司法人权部长此举毫无道理，一度拒绝参加罗玛胡穆齐阵营要求召开的第八届全国工作会议（Muktamar）。不过，长期的领导权纠纷已经影响该党在国会的立法工作，并且本次和解会议对于建设团结党着手准备2107年的地方选举极其重要。2016年4月8日至10日，建设团结党召开第八次全国工作会议，罗玛胡穆齐当选为新任党主席。他在胜选演说中表示，将致力于在下一轮国会选举中获得更多的选票。事后，副总统卡拉呼吁建设团结党内部冲突各方为了国家利益进行党内和解，并说服了法利德接受第八次全国工作会议的选举结果。最终，尽管还存在极少数不同政见者，但建设团结党实现了和解。

二 党政关系的变化与发展

选举政治的要义与核心是政党政治。佐科政府的平稳运作离不开政党的支持。由于印度尼西亚政党众多，各政党的政治诉求各异，如果政府没有获得多数党的支持，往往会在施政中面对颇多掣肘。早在2014年的总统大选期间，各党派形成了两个对立的党团——“辉煌联盟”和“红白联盟”（KMP）。2014年4月国会选举中，佐科所在的印尼民主斗争党（PDI-P）并未取得绝对优势，支持佐科的政党联盟所组成的“辉煌联盟”在国会560个席位中仅占207席。佐科当选总统后，尽管新政府面临着“朝小野大”的困境，但他带头与部长们脚踏实地地工作并解决实际问题，同时积极合纵连横赢取政党支持。在此大环境下，印度尼西亚政党出现了调整分化。在野党“红白联盟”本来实力雄厚，占有国会议席的大多数，能够有效牵制佐科政府施政。不过在“红白联盟”的三个政党即国家使命党（PAN）、建设团结党、专业集团党闹内部纷争并改选后，新当选的党魁都宣布将支持佐科政府。

2015年9月2日，国家使命党主席祖尔基夫里·哈桑（Zulkifli Hasan）宣布其政党支持执政党联盟而退出“红白联盟”。随着国家使命党的加入，执政联盟此时的成员上升为6个，反对派阵营成员此时则只剩下4个，即大印度尼西亚运动党（Gerindra）、专业集团党（Golkar）、建设团结党（PPP）以及繁荣公正党（PKS）。国家使命党的这一政治举动无疑将反对派阵营推向分崩离析的状态。因为此前，印度尼西亚国家最高行政法院（PTTUN）已于7月10日判决阿贡（Agung Laksono）为专业集团党合法主席，并支持罗玛胡穆齐（Muhammad Romahurmuzid）在建设团结党内的领导权。阿贡和罗玛胡穆齐阵营原本就是亲政府派的，党内领导权的确认使得这两党更加支持政府，这无疑对反对派阵营更为不利。不过，原来在反对党阵营而现在宣布支持政府的这三个政党，都否认正式加入执政党“辉煌联盟”并主动谋求佐科政府内阁席位。他们表示，只要是好的有利民生的政策，相信“红白联盟”其他成员也会支持政府。这一看起来模棱两可的立场可与不属于任何联盟的民主党（PD）相提并论。民主党早前拒绝加入党派联盟而宣布保持中立，在不同的问题上保持自由选择的空间。尽管如此，这些政党的表态和决定有利于印度尼西亚国内政治形势的稳定，也有利于佐科政府施政，减少不必要的牵制。

早在2015年5月30日，专业集团党两大对立派别在卡拉的调和下，签订了正式的和解协议，当时就有舆论猜测该党在未来某个时候会与佐科进行政策结盟。2016年5月15～17日在巴厘岛召开特别全国代表大会后，新当选的专业集团党主席塞特亚·诺凡多（Setye Novanto）在巴厘岛全国代表大会上表示，专业集团党正式支持佐科政府而离开“红白联盟，”承诺为了专业集团党的进步，将负起责任并与佐科—卡拉政府携手合作。专业集团党是国会第二大党，它的表态意味着佐科所在的执政党联盟现在在国会成了多数党联盟。此后，法利德为争夺建设团结党的领导权也表示，该党将仿效专业集团党服从总统佐科及副总统卡拉的领导，以取得政府承认其对建设团结党的领导的法令。不过，建设团结党于2016年4月份召开第八次全国工作会议，由罗玛胡穆齐出任总主席。罗玛胡穆齐在没当选党主席之前，其领导的阵营一直是支持佐科政府的，如今他出任建设团结党主席，这对佐科政府来说必然是有利的。反对党联盟中繁荣公正党（PKS）的一些成员在国家宫受到了总统接见。不过在对待执政党的态度上，繁荣公共党态度比较暧昧。去年8月份新当选的党主席梭希布尔·伊曼（Sohibul Iman）表示，他的政党将忠于佐科政府，但也将继续批评政府的相关政策。

在内部分裂和佐科总统的竭力整合之下，反对党“红白联盟”不再咄咄逼人，两个阵营看似不可调和的紧张关系出现了转机，佐科的施政迎来了相对有利的政治环境，但其执政阻力并未因此消失。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这些阻力竟然也来自执政党民主斗争党特别是其党魁——梅加瓦蒂（Megawati Soekarnoputri）。按理说民主斗争党和佐科应该是一种共生互利的关系，没有民主斗争党的支持佐科不可能当选总统，佐科没有当选总统民主斗争党也不会成为执政党。按照一般政治逻辑，民主斗争党应该大力支持佐科政府，然而双方在事实上却处于一种不平衡甚至偶尔紧张的关系中。梅加瓦蒂总是强调佐科是“政党官员”，民主斗争党的成员也要求佐科在改组内阁时应该考虑给予其更多席位。党内资深成员帕来摩诺·阿侬（Pramono Anung）出任被视为通往总统门户的内阁秘书长一职，其政治意图也可见一斑，因为之前的内阁秘书长安迪（Andi Widjajanto）一直被民主斗争党视为阻止其与佐科进行接触的障碍。

民主斗争党在新国会议长选举中也积极寻求扩大其政党影响力。因涉嫌以总统和副总统名义向美国“自由港”公司印度尼西亚分公司索要20%股份，印度尼西亚国会议长塞特亚·诺凡多（Setya Novanto）去年以来一直处于国内舆论的焦点。民主斗争党对此事也十分关注，要求国会道德委员会客观透明处理塞特亚·诺凡多冒用总统名义案，并表明将跟进监督此案的处理过程。国会道德委员会最终以超过半数同意通过关于塞特亚·诺凡多（Setya Novanto）违反立法机构道德条例的决定。此后不久，塞特亚·诺凡多向国会道德委员会递交了辞呈。值得注意的是，塞特亚·诺凡多最初是由反对党联盟推举并担任议长的，他的接替人选，将根据2014年人协、国会、地方代表理事会和地方议会的法令（MD3法令）来处理。该法令规定，辞职的国会领导人须由同一党派系的人选取代。并且，该法令的第87条第4款规定，在前国会议长辞职后，其所在政党有权提名替代人选。因此，专业集团党有权提名取代塞特亚·诺凡多的人选。不过，民主斗争党认为，由于专业集团党党内分裂，由其接替国会议长的动议难以处理且没有法律效力。民主斗争党进一步表示，根据现行法律选举国会议长不能反映民众的意愿，建议修订现行法律而回归2009年的MD3法令，以便共同选出合适人选以替代塞特亚·诺凡多。民主斗争党如此大费周章地推动修订MD3法令，尽管最终未能如愿，但显示其目的是为了争取其党派在国会议长提名中的权力，为民主斗争党赢得更大的影响力。

民主斗争党的种种行为挑战了佐科总统的权威。有声音批评，内阁改组似乎偏离了初衷，不再像是为了更好地推行政府的各项政策，而更像是借机驱赶那些不是民主斗争党支持的内阁部长，以此为执政党腾位子。不过尽管面对执政党的巨大政治压力，佐科还是表示，在改组内阁时会聘任一些来自“红白联盟”的成员。这显示了佐科总统独立的政治性格和执政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