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上卷：
燕子河南，山岭蜿蜒，弯弯曲曲，是为盘蛇岭。
盘蛇岭东临汉水，西走洮河，绵延几百里，宽垠广大，地旷人稀。大门阀赵启汉顺帝永和六年在这里封山占水，建了三座城堡：山前起龙堡，山后乘龙堡，山上飞龙堡。如今盘蛇岭以传到他的三个孙子手上。起龙堡堡主是他最小最勇猛的孙子赵彪。
姜维和冷风双剑骑着快马，来到起龙堡前，这起龙堡好大的气势，高墙厚土，稳坐岭前，要不是一路上山，一门入堡，俨然一座山头城郭！
燕子河从山前流过，堡后是绵延不断的山岭，地势险要，坚固难入。
姜维踯躅在堡对面的蟠冢山的山林内，看着山道上并列的守堡兵勇，沉思不语。
冷风双剑徘徊在山下的河道上。
三匹坐骑蹀躞在山脚的密林中。
尹悦窃银未遂，十三铁刀逃上堡去，桂有性命之忧，应当尽快入堡，救出她来！
可是，这堡主和尹悦同流合污，还有十三腥风铁刀为虎作伥，眼睁睁不能进堡，若被他们发现，无异于打草惊蛇。
怎么办呢？
整整几个时辰，姜维苦无良策进入堡内。
金乌西坠。蟠冢山上下来了五个猎户，抬着两只麝香獐子，看样子要上起龙堡去。
姜维上前一问，果然是起龙堡的猎户。他们是下山专为堡主猎麝采药的。
姜维掏了些钱铢，和一少年猎人换了行装，抬起一只香獐子，和四个猎户登上了起龙堡。
一进堡，门又咯喳喳合闭了。堡内昏黄黑暗，过来了一位老奴，领着他们拾阶而上，三拐弯几上坡走进了一所大院。
一进院门，老家奴高声叫道：“尹庄主，麝香猎户送来了！”
姜维听得心里一跳。
果然是尹悦。他在东厢房里喊道：“抬给鼠掌柜，叫他采药敷伤去。”
好。老奴答应一声，又朝西厢房里喊：“鼠掌柜，麝香抬来了。”
西厢房的门吱扭开了一条缝，哧溜，窜出一个人来，借着屋里的灯光，姜维看到这个人矮小孱瘦，脑袋尖尖长长，真实像个老鼠。
鼠掌柜一出房门，尖声细气骂道：“吵个鸟。”说着话来到他们身前，鼻子里吸吸吱吱嗅了嗅香獐子说：“对着哩。放在这儿，你去屋里点个灯来，叫他们几个把药给我剜了，把皮给我剥了，把腰椎骨给我削好，把烂肉给他们带走！”
老猎人说：“好掌柜，我几个一天还没有吃哩！”
鼠掌柜又嗅着老猎人转了一圈，骂道：“吵个鸟！我两个伙计被那鸟把总打折了腰，快都疼死了，你还饿死了？少废话，赶快挖药！”
姜维突然想起两个人来，一个是仇维山十二鬼门关上十二生肖鬼魅没有露面的“馋鼠”，一个是回颜堂里逃走的掌柜！——看来这三人是共一身了！
再饿也走不了，待灯亮一到，姜维连忙扽开了獐子腿，老猎人操起尖刀忙活起来。麝香一剜出来，鼠掌柜一把刁在手里，凑在鼻子下嗅着进屋去了。手熟为妙，不大工夫，四个猎人将两头獐子全剥好了皮，腰椎骨也快削好了。
这时候，院外大踏步走进一个人来，这人姜维很眼熟，前天夜里姜维还摔了他一跤哩！
腥风老大急颠颠走近东厢房，在窗棂上敲了两下，说道：“尹庄主，赵堡主有急事等着你。”
“什么事？明天再说吧。”屋里的尹悦说。
“听说殿王被废了！”
“谁说的？”尹悦急切切问。
腥风老大道：“猴师傅说的。他下山了。”
“他在哪里？”
“就在前面。”
“猛虎咋说？”
“他说废了殿王才好哩。”
“妈的。”尹悦骂了一声，门就开了，一出房门，他就回身将门倒扣了起来。
“你开门，你开门，我也要出来！”屋里果然有个女人，摇着门大声叫。这女人一定是桂小姐了。
桂一哭叫，尹悦就火了，回身掀开房门，叭，就是一记耳光，骂道：“吵吵吵，吵烦了老子一刀捅了你！”接着又是一脚，屋里传出了女人的哭泣声。
尹悦原形毕露。姜维好有心冲上去捅这小子一刀！
尹悦骂骂咧咧倒扣了屋门，气咻咻和腥风老大出去了。
这时候，麝香獐子的腰椎骨全削好了，那家奴抱进了“馋鼠”住的西厢房，出来后，悄声道：“快走！”
家奴前边提着灯，几个猎户跟着出了院门。
机不可失。姜维往后一溜，一转身，踅回了院内。
尹悦的东厢房里依然亮着灯，有一女子嘤咛而泣。
事不宜迟，姜维一纵步大胆开了房门，果然有一女子穿着睡衣，背坐在床头。
这女人听到开门声，哽哽咽咽说道：“不要碰我，我不活了！”
姜维一闪身点了桂的穴道，在她耳边小声说：“不要怕，我救你回去！”
说着，急忙给桂披了件黑斗篷，自己套了件尹悦的长袍，拦腰抱起如桂，大踏步走出门外。
刚要出院门，只听那“馋鼠”在西厢房里道：“尹庄主，不要弄死她，把她送给我。”
姜维不答言，只往前赶。
好在这鼠辈没有追来。
时候尚早，堡内防范疏忽，姜维一阵子就看到了堡门。
那堡门上挂着两盏红灯笼，灯下站着两个护堡家丁，一左一右手执钢刀。
姜维想也不想，从腰里解下猎人系的爬山索，三绕两缠将桂缚在自己的背上，一个箭步掠出几丈，到了堡门下。
“谁？”二家丁还未明白所以，就被姜维点中了穴道，歪在了一边。姜维踏进门道，冷风罩面，明晃晃两把钢刀迎头砍下！原来还有两个暗哨在门洞里。
姜维身形左飘，左手空手入白刃，右脚地下扫堂一腿，已将左面暗哨扫翻在地，刀也抓在了他的手中！
好姜维，回身右转，一足“踢毽上梁”将右边砍虚的钢刀踢飞，左手钢刀一挽，“梅开二度”将暗哨逼回了墙角。
“神仙饶命，神仙饶命。”家丁从未见过如此迅猛之人。
“快开堡门！”
“是。”
堡门打开，姜维飞身而出。
门外的四名家丁还未明白过来，姜维已下掠一丈有余。
一家丁叫道：“不对劲！”情急而动，扯弓搭箭，射向姜维。
弓弦响时，姜维看也不看，回手一抄，接箭在手，拧身一甩，那枝箭又飞了回来，端端正正扎在了射箭人的咽喉上！
几个家丁全吓呆了。
姜维一口气跑下了起龙堡，来到了燕子河道上。
这山河水流浅小，湿足不湿膝，姜维趟水过河，孪生二龙赶来接应，急忙帮着将桂小姐从他背上解了下来。
这时候，起龙堡内人声鼎沸，堡门大开，一串火把飞驰而下，尹悦抢先高叫：“快快备马追赶！”
姜维解开桂的穴道，吩咐二龙：“快速护送小姐回去，我在这里挡一阵。”
孪生二龙有些不忍。
“火速上马！”姜维硬声命令。
一点不敢耽搁，龙大风龙小风翻身上马，姜维将马如桂扶上龙小风的马背，叮嘱一声：“抱好他，莫要甩下来！”
话完一拍马股，骏马飞驰而去。姜维也翻身上马。突然有人叫道：“好汉快走！”
姜维低头一看，原来是与自己换过服装的少年猎人。
姜维勒马回头，跟他说：“我要挡住他们！”
“快过林去，我有办法。”少年猎人一晃手中绳索。
姜维心里一亮，飞马跑过林去。这时，已经听到了嘈杂的人声和马蹄声，尹悦他们已经淌水过河了！
这少年猎人早已用爬山索绾好了连环套马圈，一见姜维跑过林道，他跑步地下一撒，将绳头拴在了一棵大树上。
姜维勒马站在路口，朝少年猎人一招手，“快跟我走！”少年猎人答应一声，飞身骑在了姜维身后。
二人一骑飞马狂奔，姜维仰天长啸。
——打马过了蟠冢山，姜维放松马缰，那少年猎人笑道：“你这一声厉啸，他们越加不敢追赶！”
姜维说：“要没有你的绊马索，尹悦定然穷追不舍！”
转过山嘴，眼前灯光闪烁，看样子是个小镇。
姜维道：“前边就是斩龙集，你下马住一夜，明天回家去，免得令尊令堂挂记。”
少年猎人凄然道：“我是孤儿。”
姜维心里一寒，恻然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少年猎人道：“十六岁。”
姜维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猎人道：“不知道。”
真是个苦孩子！姜维说：“那你就跟着我吧！”
“打见到你，不知怎的，我就想一辈子跟你在一起！”
“好兄弟，咱俩结为弟兄如何？”
“在下早有此意，如蒙不弃，永世为弟！”
少年猎人说着翻身下马，纳头就拜。
姜维也跳下马来，跪在了地上。
二人撮土为香，义结金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