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灭门

夜，如墨。林家堡的屋檐在夜色中勾勒出苍劲的轮廓，廊下悬挂的走马灯忽明忽暗，映着习武场上未散去的汗气。林烽刚结束晚课，额角的汗珠顺着锻体境初成的臂膀滑落，砸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他今年十六，是林家这一代最被寄予厚望的子弟，距离锻体境大成只差一步“汞血”淬炼。

“烽儿，歇会儿吧，你父亲在后堂等你。”管家福伯端着一碗参汤走来，脸上带着惯常的温和。

林烽接过参汤，指尖触碰到碗沿的温热，心中却莫名掠过一丝寒意。近来江湖不太平，邪派黑煞门在周边频繁活动，父亲林啸天作为一方武馆之主，早已下令加强戒备。他仰头饮尽参汤，目光扫过堡墙上火把照不到的阴影处，那里似乎藏着比夜色更浓的杀机。

后堂内，林啸天正对着一幅古画沉思。画中是一柄断刀，刀身刻着模糊的血纹，正是林家祖传的信物。见到林烽，他招了招手，声音低沉：“烽儿，过来。”

林烽走近，发现父亲手中捏着一块漆黑的铁片，约莫巴掌大小，边缘参差不齐，像是从什么古物上碎裂下来的。“这是…祖传的黑铁片？”他曾听父亲提过，这铁片是林家武道传承的关键，内里似乎藏着上古刀经的残篇。

林啸天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凝重：“黑煞门近日异动频频，恐怕目标就是它。今夜你守在我身边，寸步不离。”他将黑铁片塞进林烽手中，铁片入手微烫，隐约有血丝般的纹路在表面流转。

就在此时，“砰”的一声巨响，后堂的雕花木门被一股巨力撞碎！木屑飞溅中，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掠入，五指成爪，直取林啸天咽喉！

“父亲！”林烽瞳孔骤缩，想也不想便横身挡在林啸天面前，同时运转体内刚成型的内息，一拳轰向黑影手腕。然而，那黑影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爪风未至，一股阴寒的劲气已让林烽气血翻涌。

“化劲境！”林啸天脸色大变，挥掌拍向黑影肋下，试图逼其回防。但黑影仿佛毫无痛感，爪势不减反增，“咔嚓”一声，竟直接捏碎了林烽小臂的护腕骨！

“呃！”林烽闷哼一声，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但他咬牙不退，另一只手紧握黑铁片，狠狠砸向黑影面门。黑影怪笑一声，头也不避，任由铁片砸在额头上，发出金铁交鸣之声，却只留下一道白印。

“林家小儿，有点意思。”黑影的声音嘶哑诡异，脸上挂着一道从耳根到嘴角的狰狞伤疤，正是黑煞门门主赵无常！他成名的“锁喉爪”断筋碎骨，今夜竟是亲自出手。

林啸天见状，怒吼一声，周身气血翻涌，赫然是暗劲初成的征兆：“赵无常！我林家与你无冤无仇，为何夜袭？！”

赵无常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无冤无仇？这黑铁片，就是原罪！”他说话间，爪风更急，每一击都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林啸天拼死抵挡，但暗劲尚未大成，在化劲巅峰的赵无常面前节节败退。

“父亲！”林烽强忍臂骨碎裂的剧痛，从地上捡起父亲掉落的断刀——那是林啸天年轻时闯荡江湖用的佩刀，后来刀身崩裂，便一直收在书房。他紧握断刀，眼中燃起赤红的杀意。

就在赵无常的利爪即将洞穿林啸天心脏的瞬间，林烽如猎豹般扑出，断刀带着少年人不要命的狠劲，直刺赵无常后心！赵无常冷哼一声，侧身避开要害，利爪顺势扫向林烽腰腹。

“噗嗤！”断刀刺入赵无常肩胛，却像是戳在精钢上，只没入半寸。而赵无常的爪风已刮过林烽腰间，留下三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烽儿！”林啸天目眦欲裂，拼着硬受赵无常一掌，拍出暗劲震退对方，一把将林烽拉到身后。他胸口塌陷，显然受了重创，但仍强撑着站定：“赵无常，你非要赶尽杀绝吗？！”

赵无常拔出肩上的断刀，随手一甩，刀刃上的血迹竟在空中凝成细小的血珠，不散反聚。“赶尽杀绝？”他怪笑着，目光投向林烽手中的黑铁片，“这事儿，可不是我能做主的…‘上面’要这东西，林家，就得灭。”

他话音刚落，屋外传来震天的喊杀声，火光映红了半边天。林烽转头望去，只见林家堡内到处是黑煞门的弟子，他们手持淬毒的兵器，见人就杀，往日熟悉的仆役、武师纷纷倒在血泊中。

“上面？”林啸天猛地看向赵无常身后的阴影处，那里不知何时站着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袍中的人，脸上戴着青铜面具，腰间悬着一块刻有星图的令牌，正是天衍阁的标志！“是天衍阁！你们竟然勾结邪派！”

黑袍人发出金属摩擦般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聒噪。”他抬手一挥，一道无形的劲气直取林啸天眉心。林啸天本就重伤，根本无力抵挡，眼看就要毙命。

“父亲！”林烽嘶吼着扑过去，用身体挡在林啸天面前。然而，那劲气并非物理攻击，而是直接冲击神魂，林烽只觉脑海中一阵剧痛，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昏迷前，他只看到赵无常狞笑着抓起地上的黑铁片，而黑袍人则冷冷地注视着他，面具下的眼神如同看待一件死物。林家堡的火光，父母的惨叫，赵无常的怪笑，还有那枚星图令牌……所有画面在他脑中炸开，最后凝聚成一股滚烫的恨意，沉入灵魂深处。

当林烽再次醒来时，已是深夜。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硝烟味，昔日繁华的林家堡已成一片废墟。他挣扎着爬起来，腰间的伤口撕裂般疼痛，小臂的骨头也在呻吟，但这些都比不上心中的空洞与愤怒。

他跌跌撞撞地在废墟中寻找，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福伯，看到了被斩断手臂的武师，却始终没有找到父母的身影。最后，他在曾经的习武场中央，看到了那具熟悉的身躯——林啸天双目圆睁，胸口一个血洞直通后心，手中还紧握着半块碎裂的黑铁片。

“父亲……”林烽跪倒在地，指尖触碰到父亲逐渐冰冷的身体，泪水终于决堤。但他的哭声很快停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平静。他从父亲手中取下那半块黑铁片，碎片边缘锋利，划破了他的掌心，鲜血滴落在铁片上，竟被瞬间吸收，铁片表面的血纹愈发清晰。

远处传来黑煞门弟子巡逻的脚步声。林烽猛地抬头，眼中再无泪水，只有一片死寂的赤红。他捡起父亲身边的断刀，刀身虽裂，却仍透着一股凛冽的杀意。

“黑煞门…天衍阁……”他低声念着这两个名字，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林烽若不死，必让你们…血债血偿！”

他将半块黑铁片紧紧攥在掌心，碎片嵌入肉中，传来一阵灼热的刺痛，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体内苏醒。然后，他拖着断刀，忍着剧痛，如同一只受伤的孤狼，消失在林家堡后的密林深处。夜色中，只有血与火的味道，以及少年人冰冷的誓言，在废墟上空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