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千手
显然，这莫名令人感到凛然的话语镇住了两人，这让风迷途暗自松了口气。
这当然不是实话。
就在一周前，他在家中整理卡片，那夜飓风骤雨，紧闭的窗被怪兽的手肆意拍打，雷鸣的震怒一浪高过一浪。
突然一道极亮的光芒从天际蔓延而下，如同割开天际的圣剑，他被光芒吸引，来到窗边。
下一刻，贯彻天地的怒声震响，风迷途感觉身体一阵酥麻，旋即失去了意识。
等他醒过来，便已经来到了这片神秘的天地，身上只余三张卡片。
穿越的剧本，风迷途觉得太老套了，他在身上摸索良久，终于是确定了自己并非主角，自己并没有神奇的金手指。
趁她俩神色凝重地交换眼色，他悄悄将一片压碎的思雪茶渣塞进嘴里，苦涩夹带着一丝怪异的回甘在舌根漫开，勉强压住了狂跳的心。
“那，这张卡片，为什么是空白的？”爱丽丝的声音依旧平淡，但目光像冰凉的丝线，缠绕在风迷途身上，“这份空白，又是留给谁的？”绿眸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探究，仿佛在审视一件即将完成的、活着的标本。
风迷途背脊瞬间爬满寒意，感觉自己像被两把无形的刀子同时抵住咽喉和心脏。
作为救袱一脉的继承人，她们拥有净化之力，对妖邪魔物极为克制。此刻，他竟感到了自己也许下一刻就要被净化。
难道他真变成了不知名的妖邪？
想象中的净化没有到来。
“起来！“索菲亚踢了踢他的小腿，“别装死。“
风迷途艰难地爬起身，被两人押着走出破旧的屋子。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希望镇的街道上弥漫着一层薄雾，远处的救袱府邸在暮色中若隐若现，宛如一头蛰伏的巨兽。
门口有守卫站岗，见两名少女，远远地挺起了胸膛，向两人打招呼。
刚进府门，风迷途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上了头顶，又在瞬间退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彻骨的冰凉。那少年焦急的话语像冰锥扎进他的耳朵：
“...有人看到了一个很可怕的女人，说她背后长着十来双手，每双手都冒着黑气，看着就吓人。”
“对了，有人和她说过话，她自称在找一个男人，身上带着奇怪的卡片。”
风迷途双腿一软，要不是索菲亚条件反射地攥住了他的胳膊肘，他几乎要再次瘫倒在地。
“找男人？卡片？”索菲亚重复着，锐利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打在风迷途瞬间变得惨白如纸的脸上，他的震惊和恐惧没有丝毫作伪，“哦？确实‘巧’得很。风老板，这位‘千手观音’该不会是来找您的吧？您的货除了茶叶，还卖什么？”
风迷途嘴唇哆嗦着，想辩解，却只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大脑一片空白。
“她……她是来杀我的——”
风迷途的喉咙里挤出这句话时，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他的瞳孔剧烈收缩，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整个人如同惊弓之鸟般颤抖着。
索菲亚的手猛地收紧，指甲几乎要嵌入他的皮肉。“说清楚！“她厉声喝道，“谁要杀你？为什么？“
风迷途的嘴唇颤抖着，眼神涣散，仿佛陷入了某种可怕的回忆。他的视线越过索菲亚的肩膀，死死盯着府邸大门外的薄雾，好像那里随时会冲出什么可怖的东西。
“把他关起来。”见风迷途暂时失去理智，索菲亚吩咐道。
爱丽丝的绿眸盯着绘着大姐马尔法的卡片，她不断地用手指肚去摩挲卡片的脸庞，直到卡片也向她传递温暖。
小河镇之所以被称为小河镇，正是因为小南河贯穿了大半个小镇。
今夜小河镇不平静，因为有个极漂亮的女人徘徊在小南河边，她虽然看上去吓人，但却不伤人，语气温柔，好似天仙下凡。
这让许多男人起了歪心思。
王田青就是其中之一，他趁着月色，采了两朵野花，小心捏在袖口，打算送给仙女。
他嘴笨，不像李二那小子那么能说会道，到时能够和仙女说上一句话也是好的。
只是长在仙女背后的十多双手委实吓人。
王田青远远地就看见女人呆呆坐在河边，天上的月光和水里的月光一起照在她身上，鱼鳞般碎碎的银光既皎洁又明亮。
水里许是惊起了贪恋她美色的鱼儿，波纹阵阵，扰的水面不得清净。
到了近前，王天青看见女人一旁的地上已经搁置了花，显然已经有人先来过了。
他有些羞涩地抽出袖中的野花，递给女人，女人仰头看他。
天呐，那是怎样一张脸蛋。完美无瑕的脸颊上挂着七分忧郁，嘴唇殷红似血，清灰的发丝盘成一个发髻，有一缕从她耳畔垂到胸前。
“谢谢，坐吧，陪我看看月亮。”女人拍了拍身旁的石板。
王田青坐下，身旁幽香传来，他心意乱动。有手掌轻揉在他肩头，有手脚轻抚他脸侧，更使他心神倾倒。
王田青浑身燥热，恨不得立马扑倒身旁的女人。
“心要静下来，”女人的声音像裹着蜜的冰棱，带着一种非人的韵律，“才能听得见水里的秘密呢。”
王田青浑身一个激灵，那点燥热被这过分冷静的话语浇熄了大半。他有些懵懂地依言望向水面。月光碎在波纹上，晃得人眼花。
女人身上那些散发着幽幽黑气的手却没有停歇。一只冰凉滑腻的手抚上了他的脖颈，带来一阵颤栗；另一只轻柔地按在他的心口，隔着粗布衣衫，他甚至能感觉到那手指毫无温度的触感；还有几只手则缠绕上他的手臂，指腹冰冷，像是某种冷血生物的鳞片。
他猛地想起了镇上传言的恐怖描述，心头一悸，下意识地想抽身退开。然而那看似轻抚的力量却陡然加重，如同无形的铁箍！
“你…？”王田青惊恐地想要开口，却发现自己只能发出气音。喉咙上的手指像冰冷的蛇尾缠绕收紧，扼住了他的声音和呼吸。
心口那只手猛地发力，五指如铁钩般刺破了他的衣衫，狠狠嵌进皮肉！剧痛让他瞬间窒息，眼前发黑。
他想挣扎，身体却被数十只冰冷的手牢牢固定在冰冷的石板上。它们不再是柔荑，而是索命的鬼爪！
冰凉的感觉从被刺破的皮肤飞速蔓延，带着一种诡异的麻痹感，让他四肢百骸瞬间失去了力气，只余下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却仿佛被冰水浸透。
女人依旧仰望着天上的月亮，仿佛对身边发生的一切毫无所觉，只有那张美得惊心动魄的侧脸在月光下泛着冷玉般的微光。缠绕在王田青身上的那些手，开始散发出更浓的黑气，如同活物般蠕动、钻探！
冰冷的麻痹感很快变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汲取感。王田青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某些东西——温热、跳动、代表着生命力本身的东西——正顺着那些嵌入皮肉的手，被无情地抽离！
浑身的力量、温度、甚至感知都在飞速流逝，灵魂似乎都要被这冰冷的漩涡吸走。他瞪大双眼，目眦欲裂，看到女人的发梢似乎更增添了一缕妖异的青黑。
“唔…”女人似乎发出一声极轻的喟叹，带着一丝奇异的满足感。她终于微微侧过头，看向因为极速失温而剧烈痉挛、脸色迅速灰败下去的王田青。
她的嘴角缓缓向上勾起一个纯粹愉悦的弧度，不再是仙女的温婉，而是掠食者的餍足。她伸出一只未曾触碰过王田青的手，将他的残躯推入河里。
“噗通！”死去的残躯入水，溅起不大的水花，却惊起许久不停歇的波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