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章 铁砧 代价与远方的钟声
冰冷的金属地板透过单薄的衣物传来寒意,但比起门外那充满死亡气息的回廊,这里无异于天堂。昏黄的瓦斯灯光稳定地亮着,驱散了浓重的阴影,空气中混杂着机油、铁锈、木屑和……一种令人心安的面包烘烤香气。林风瘫靠在装满扳手和齿轮的木箱上,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剧痛,手臂的伤口火辣辣地灼烧,嘴角的血腥味挥之不去。
哈马将那把巨大的、沾着可疑暗红色污渍的管钳随手靠在旁边的铁砧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他双手叉腰,像一座肉山般俯视着林风,眼神里的警惕并未完全消散,但更多的是一种见惯生死的商人式审视。
“喘够气没?小子。”哈马的关西腔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粗粝,“我这儿不是慈善堂。医疗费,保护费,还有你这颗脑袋的‘入场券’,三样,少一样都不行。”
林风艰难地抬起头,喉咙干涩得发疼:“我…我没有钱……”他声音嘶哑。
“钱?”哈马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嗤笑一声,油腻的头发随着他摇头的动作晃了晃,“外面都成那鬼样子了,贝里(日元)擦屁股都嫌硬!在这里,硬通货是武器、补给品、有用的情报……或者,”他目光扫过林风紧握在手里、沾满血污的锈铁管,又落在他腰间的口袋,“你身上值点命的玩意儿。”
林风心头一紧。他身无长物,除了那根捡来的铁管,就是……
他忍着痛,摸索着从贴身的衣袋里掏出那块巴掌大小、边缘参差不齐的皮质地图碎片,小心翼翼地展开。上面模糊的线条和那个扭曲的锤子符号在昏黄灯光下清晰了一些。“这个……地图碎片……我在外面捡到的,上面有这个锤子标记,才找到这里……”他声音带着一丝希冀。
哈马的眼睛瞬间亮了一下,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他一把抓过地图碎片,凑到灯光下仔细端详,粗短的手指在那锤子符号上摩挲着。“啧…是‘工坊区’的局部图?还有老约翰的标记……有点意思。”他抬头,看着林风,“这东西,有点价值。抵你‘入场券’和今晚的‘地板费’了。”
林风松了口气,但随即心又提了起来:“医疗费……”
哈马撇撇嘴,指了指角落一个堆满杂物的破旧金属柜:“那边柜子下层有急救包,自己处理。绷带、酒精、止血粉都有。省着点用,东西不便宜。”他顿了顿,补充道,“看在你带了点‘土特产’的份上,提醒你一句,小子。你这伤看着吓人,骨头没大事,主要是脱力和皮肉伤。但……”他浑浊的眼睛眯起来,仔细打量着林风苍白脸上那不自然的青灰色,以及他手臂伤口边缘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灰败气息,“你身上有股子……不对劲的‘味儿’。不是外面的腐臭,是更深的东西。像是被什么东西‘冻’过,又像是被‘虫’蛀了。悠着点,别没死在怪物嘴里,先被自己弄垮了。”
林风心中一凛。哈马说的是Dominus吸收魂带来的负面侵蚀!他默默点头,挣扎着起身,踉跄地走向那个金属柜。每走一步,全身的肌肉都在抗议。
打开柜子,下层果然有一个半旧的军用急救包。他拿出酒精、止血粉和绷带。当冰凉的酒精倒在手臂深可见骨的擦伤和虎口撕裂的伤口上时,剧烈的刺痛让他倒抽一口冷气,冷汗瞬间浸透后背。他咬着牙,用颤抖的手将止血粉撒上去,再用绷带一圈圈缠紧。处理完手臂,又擦拭了嘴角和身上的血迹。整个过程痛苦而缓慢,每一次动作都让他清晰地感受到体内那股新获得的“骸骨疾行”魂力带来的冰冷躁动,与“腐尸之怨”、“酸蚀粘液”的阴冷、侵蚀感交织在一起,如同几条冰冷的毒蛇在血管里乱窜。哈马说的“不对劲的味儿”,恐怕就是这种魂力冲突和侵蚀的外在表现。Dominus Capacity 3/???的提示似乎带着某种警告的意味。
简单处理完伤口,林风感觉稍微好了一些,至少血止住了,剧烈的疼痛变成了持续的钝痛和虚弱。他靠在柜子旁,环顾这个小小的避难所。空间不大,堆满了各种金属零件、半成品的刀剑、弩箭、几桶不知道是水还是油的液体、一些密封的罐头、甚至还有一小堆劈好的木柴和一个冒着微弱红光的简易铁炉。炉子上放着一个黑乎乎的小锅,里面正“咕嘟咕嘟”地炖着什么,散发出混合着肉香和奇怪草药的浓郁气味,这就是之前闻到的食物香气来源。
“那个……能给我点吃的吗?还有水……”林风虚弱地问,胃里早已空空如也,刚才的搏斗和失血消耗巨大。
哈马正拿着林风给的地图碎片,在一张更破旧、范围更大的皮质地图上比对着什么。闻言,他头也不抬地指了指角落一个木桶:“水在那儿,自己舀。吃的?”他指了指炉子上的小锅,“‘杂烩汤’,10个‘点数’一碗。或者,硬面包,5点一个。”
“点数?”林风茫然。
“就是硬通货!”哈马不耐烦地解释,“干掉外面的怪物,搜刮它们掉落的材料、或者有价值的零件、情报,拿来给我估价,换成点数。或者,”他瞥了一眼林风,“用你身上还没用掉的‘好东西’换。”
林风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和口袋,除了那根锈铁管,一无所有。他下意识地感受了一下体内那三个冰冷的魂……这东西能换?念头刚起,灵魂深处就传来一阵冰冷的悸动和强烈的排斥感,仿佛Dominus本身在警告他。
不行!魂是他的力量之源,也是他活下去的根本,绝不能交易!
“我……我现在什么都没有……”林风的声音干涩。
哈马似乎早有所料,哼了一声:“那就先欠着!利息按天算,利滚利!不过看在你小子还算有点胆气,能从骸骨崽子手里逃到我这儿……”他顿了顿,从旁边一个架子上拿起一个巴掌大小、看起来还算结实的水壶扔给林风,“这个旧水壶算借你的,装满水。再给你掰半块面包,算我发善心,也记你账上!汤就别想了,那玩意儿成本高。”
林风连忙接住水壶,感激地道了声谢,也顾不上利息不利息了。他走到水桶边,舀了满满一壶水,清澈的水质让他有些意外。看来哈马有稳定的水源。他迫不及待地灌了几大口,冰凉的水滑过干涸灼痛的喉咙,带来一种近乎重生的舒畅感。
哈马掰了半块黑乎乎的、硬得像石头一样的粗面包递给他。林风狼吞虎咽地啃起来,虽然又干又硬,刮得喉咙生疼,但胃里有了东西,虚弱的身体总算恢复了一丝力气。
趁着林风吃东西恢复体力的空档,哈马一边继续研究地图,一边像闲聊般开口:“小子,叫什么?怎么掉进这鬼地方的?看你这细皮嫩肉的样子,不像那些不要命的猎魔人或者教会的疯狗。”
林风犹豫了一下,决定隐瞒穿越者身份:“我叫林风。外面……天突然裂开了,那座城砸下来……我就在里面了。”他描述着猩红裂痕和恶魔城降临的景象。
哈马点点头,似乎并不意外:“哼,又一个被‘开门’卷进来的倒霉蛋。最近像你这样的生面孔,我见过好几个了,不过能活着跑到我门口的,你是第三个。”他指了指自己,“哈马,如你所见,一个想在夹缝里活下去的商人。外面那鬼地方,叫恶魔城。2035年大灾变,它就这么砸在东京头上,把这里变成了人间地狱。城里全是怪物,越往里走越邪门。教会、残存的军队、还有一些不要命的猎人组织,都在外面或者城的外围区域活动,想找办法关掉这鬼东西或者捞点好处。至于里面……”他指了指头顶和四周厚重的金属墙壁,“就是纯粹的屠宰场。我这‘铁砧哨站’,算是少数几个能喘口气的‘安全点’之一。”
安全点?林风看着这坚固的金属门和哈马身边那巨大的管钳,稍微安心了一点。“那…其他人呢?您说的前两个……”
“一个断了两条腿,在我这儿躺了三天,最后伤口发烂生蛆,没挺过去。另一个,”哈马冷笑一声,“是个不安分的家伙,伤没好利索就想打我武器的主意,被我‘请’出去了。估计现在连灰都不剩了。”
林风心中一寒,默默啃着面包,不敢再问。
“小子,看你这样子,不像能打的。但你能跑到这儿,还带着地图碎片……”哈马的目光再次落到林风身上,带着审视,“你身上那股‘不对劲’,还有你昏迷时,身体周围那股子…若有若无的寒气,是怎么回事?那不像普通的伤。”
林风心脏猛地一跳。Dominus的秘密绝不能暴露!他低下头,含糊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是被怪物伤到留下的……或者吓的?”
哈马盯着他看了几秒,眼神锐利,仿佛能穿透人心。就在林风感到压力倍增时,哈马却收回了目光,哼了一声:“不想说拉倒。不过提醒你,在这里,藏着掖着死得更快。尤其是你这种‘特别’的,更容易引来‘大家伙’的注意。”
他不再追问,转而指向墙上那张破旧的皮质大地图。地图覆盖范围似乎很大,但很多区域被涂抹或者画着巨大的问号,只有外围一些区域标注得相对清晰,包括林风来的那条回廊(标注着“猩红回廊-腐臭区”),还有他地图碎片上那个“锤子”符号所在的位置,在地图上被明确标注为一个区域——“废弃工坊区”。
“拿着你那半张图,再结合我这个,”哈马点了点“废弃工坊区”的位置,“你想找的‘锤子’,就是这片区域的核心,一个叫‘老约翰铁砧’的地方。以前是给城里卫队打造修理武器盔甲的地方,现在嘛……估计只剩下一堆废铁和更危险的玩意儿了。”
“老约翰铁砧?”林风眼睛一亮,这名字听起来就像有更多物资或者线索!
“别高兴太早。”哈马泼了盆冷水,“工坊区离这儿不算特别远,但中间隔着‘钟楼庭院’和‘地下水道入口’那片区域。那边可不只有骨头架子和史莱姆了,有更硬茬的东西。而且,”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林风,“你那半张图只画了工坊区外围,核心区域的结构、陷阱、还有盘踞着什么……可没人知道。”
林风的心沉了下去,但随即又升起一股强烈的渴望。地图碎片指向那里,哈马的地图也指向那里。“老约翰铁砧”听起来就是一个可能有大量武器、工具甚至……更多地图或者情报的地方!这对他接下来的生存至关重要!而且,那里或许能让他更了解这座城。
“那…怎么才能去?”林风问道,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
哈马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笑容带着商人的狡黠:“问得好!路,我可以指给你。甚至,可以卖给你一把能让你活着走到那儿的家伙。”他走到一个堆满武器的架子旁,拿起一把约莫小臂长短、看起来相对完整的带鞘短剑。剑鞘是硬皮制的,有些磨损,剑柄缠着脏兮兮的布条。
“精铁短剑,虽然旧了点,但开过刃,比你那根烧火棍强百倍。”哈马抽出短剑,昏暗灯光下,剑刃反射出冷冽的寒光,确实比锈铁管锋利多了。“算你便宜点,150点数,或者……”他目光再次扫过林风,“用你身上那根‘棍子’加上……嗯,你左手臂上那点‘新鲜’的鳞片怎么样?我看那玩意儿有点特别,剥下来应该能入药。”
林风下意识地捂住左臂被石化蜥蜴粘液溅到、有些红肿且隐隐浮现细微灰暗纹路(类似鳞片纹理)的皮肤,那是“酸蚀粘液”魂带来的微弱抗性在抵抗侵蚀时的外在表现!哈马的眼睛太毒了!
“不!这个不行!”林风断然拒绝,灵魂深处的Dominus再次传来冰冷的警告和抗拒感。短剑他想要,但绝不能暴露魂的秘密,更不能让哈马研究他身体的变化!
“那就老老实实攒点数吧,小子。”哈马也不强求,把短剑插回鞘里,随手挂在架子上显眼的位置。“或者,出去‘干活’。干掉怪物,搜刮材料。最低级的腐尸核心,一个算1点。史莱姆的酸液凝块,5点一个。骸骨战士的指骨,10点一根……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就在此时,一阵沉闷、悠远、仿佛穿越了无尽时空的钟声,透过厚重的金属门,隐隐约约地传了进来。
咚……咚……咚……
钟声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在寂静的哨站内回荡,冰冷而庄严。
哈马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凝重:“钟楼的钟声……这个时间点响起来……不太对劲啊。”
林风也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那钟声仿佛敲在他的灵魂上,体内那三个冰冷的魂似乎也受到了某种扰动,微微波动起来。Dominus Core的提示似乎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光芒,随即隐没。
废弃工坊区……老约翰铁砧……还有这诡异的钟声。
林风看着架子上的短剑,又摸了摸怀中仅剩的半块硬面包,感受着身体的虚弱和体内冰冷力量的躁动。
休整结束了。生存的代价,才刚刚开始支付。而远方的钟声,似乎在召唤,也像是在警告。
他必须行动起来。为了武器,为了补给,为了……活下去,并揭开这座城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