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轨的南方有蝴蝶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第17章 崩塌的世界与自我放逐

“这样…我们是不是就…‘平等’了?”

丫头那空洞到极致、带着诡异平静的冰冷话语,如同淬了毒的冰锥,顺着电话线狠狠扎进李小沐的耳朵,穿透鼓膜,直刺灵魂深处。他浑身剧震,手机差点脱手掉落!一股难以言喻的、比之前任何痛苦都要强烈百倍的寒意,瞬间冻结了他的血液。

“丫头!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他语无伦次地嘶吼,试图抓住那根即将彻底断裂的线。然而,回应他的,只有电话被挂断后,那单调、无情、宣告终结的忙音。

“嘟…嘟…嘟…”

忙音在死寂的工棚里被无限放大,敲打着李小沐几近崩溃的神经。他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瘫倒在冰冷油腻的墙壁上,手机从无力的手中滑落,屏幕朝下,碎裂的纹路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更加狰狞。他大口喘息,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腥味和浓重的绝望,仿佛溺水之人沉入了最深的海沟,冰冷的海水灌满了他的胸腔。

**她为什么那样说?*

**“平等”?“脏”?*

**那诡异的平静…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

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比大个子坠亡带来的死亡阴影更沉重、更黑暗,如同黏稠的墨汁,瞬间淹没了他。

***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卫校女生宿舍。

冰冷的手机从林丫头同样冰冷的手中滑落,“啪”地一声掉在坚硬的水泥地上。她没有去捡,只是站在那里,像一尊被抽空了灵魂的石膏像。

世界,在她耳边彻底失声。

宿舍窗外嘈杂的嬉闹声、楼道里跑动的脚步声、隔壁床室友翻书的沙沙声…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尖锐的、持续不断的耳鸣,如同无数根钢针,疯狂地穿刺着她的耳膜和大脑。

眼前的一切景物开始扭曲、旋转。熟悉的床铺、书桌、墙壁上贴着的明星海报…都蒙上了一层灰败的、不断龟裂的滤镜。有什么东西,在胸腔深处,伴随着李小沐那句冰冷的“睡了”,轰然倒塌,碎成了齑粉。

那是她小心翼翼守护了三年、视若珍宝的爱情堡垒。是她黑暗青春里唯一的光源,是支撑她对抗家庭冰冷、学业压力的全部信念。如今,这座堡垒被它的建造者,用最肮脏、最不堪的方式,亲手炸得灰飞烟灭。

没有歇斯底里的哭喊,没有惊天动地的质问。极致的痛苦,在最初的巨大冲击后,转化为一种近乎窒息的麻木。她感觉不到悲伤,感觉不到愤怒,只感觉到一种彻骨的、无边无际的寒冷,从心脏蔓延到四肢百骸,仿佛血液都凝结成了冰渣。

她踉跄着,像一具提线木偶,机械地走向宿舍里那个狭小、阴暗的公用卫生间。反手,“咔哒”一声,落锁。

狭小的空间里,只有头顶一盏惨白的节能灯,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她背靠着冰冷的瓷砖墙,身体一点点滑落,最终蜷缩在潮湿、布满水渍的地面上。

花洒被拧开,开到最大。冰冷刺骨的水柱如同高压水枪,毫无怜悯地冲击着她的头顶、肩膀、身体。冰冷的水流瞬间浸透了单薄的衣衫,紧贴在皮肤上,带来针刺般的寒意。她抱着膝盖,将脸深深埋在臂弯里,任由冰冷的水流冲刷着。水珠顺着发梢、脸颊疯狂滚落,分不清是水,还是迟来的、冰凉的泪。

**冷!好冷!**

但这刺骨的寒冷,却奇异地压住了心底那团几乎要将她焚烧殆尽的痛苦火焰。身体的麻木,短暂地替代了灵魂被凌迟的剧痛。

不知过了多久,水流冲刷下,她颤抖着,摸索着捡起掉在地上的手机。屏幕沾满了水珠,有些模糊。她胡乱地用湿透的袖子擦了一下,解锁。

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着,点开那个熟悉的、曾经承载了无数甜蜜与憧憬的聊天窗口——李小沐的QQ。

理智告诉她,一切都结束了。那个说爱她如生命、在月光下笨拙地吻她、承诺要给她未来的男孩,已经亲手杀死了他们的爱情,用一种最不堪的方式。但情感的本能,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驱使着她残存的意识,疯狂地敲打着冰冷的屏幕键盘。

一行行文字,带着绝望的哭腔,如同泣血的控诉,瞬间刷满了屏幕:

>**“为什么?李小沐!告诉我为什么?!”**(发送时间:22:03)

>**“你骗我的对不对?!你是故意气我的对不对?!你说啊!”**(22:04)

>**“混蛋!李小沐你这个大混蛋!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22:05)

>**“你回来!我原谅你!只要你告诉我那是假的!求求你了…回来…”**(22:07)

>**“我好冷…小沐…我好冷…你在哪里…”**(22:12)

>**“你忘了天台上的星星了吗?忘了你刻的‘早’字了吗?忘了你说要带我去看真的海吗?!你都忘了吗?!”**(22:20)

>**“回答我…求你…回答我一个字也好…”**(22:35)

>**“……”**(连续发送了十几个空白的、只有省略号的消息)(22:40 - 23:00)

>**“我恨你…李小沐…我恨你一辈子…”**(23:15)

>**“没了你…活着…还有什么意思…”**(23:30)

消息如同石沉大海。那个灰色的头像,始终沉默着,如同死去的墓碑。手机屏幕的光映着她惨白、湿漉漉的脸,和那双空洞得如同深渊的眼睛。希望,在一条条得不到回应的留言中,被一点点碾碎、磨灭,最终化为一片死灰。

就在她意识即将被这无边无际的绝望彻底吞噬时,手机屏幕突然亮起一条新消息提示。

不是李小沐。

是同村的混混,阿强(追求者A)。

>**阿强:“丫头?听说你跟李小沐那孬种掰了?草,早就该甩了那没出息的!出来,哥带你散散心,忘掉那个王八蛋!老地方网吧,包间给你开好了,酒管够!”**

这条粗鄙、带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和趁虚而入的消息,像一道刺目的闪电,劈开了丫头混沌的黑暗。

一股邪火,混合着被背叛的滔天恨意、无处发泄的痛苦和自我毁灭的疯狂冲动,“腾”地一下窜了上来!

“忘掉?”她盯着那两个字,嘴角勾起一个扭曲的、近乎狰狞的弧度。

“既然他说我‘脏’…既然他不要我了…”

“那我还守着这‘干净’给谁看?”

“不如…就‘脏’给他看!”

“李小沐!你看好了!这就是你逼我的!”

一种自毁式的、带着强烈报复快感的念头,如同毒藤般缠绕住她濒临崩溃的神经。她需要麻痹!需要忘记!需要用更强烈的感官刺激,来覆盖那噬心蚀骨的痛!

她猛地从冰冷的地上爬起来,关掉花洒。湿透的衣服黏在身上,冰冷刺骨,她却浑然不觉。对着模糊的镜子,她看到镜中那个脸色惨白、眼神空洞、头发湿漉漉贴在脸上、如同水鬼般的自己。

“呵…”她对着镜子里的“鬼影”冷笑一声,胡乱地用毛巾擦了擦脸和头发。没有换衣服,就穿着那身半湿的、皱巴巴的衣衫,拉开卫生间的门,在室友惊愕、担忧的目光注视下,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宿舍,冲进了外面沉沉的夜色里。

**老地方网吧。**烟雾缭绕,空气污浊得令人窒息。劣质香烟、汗臭、泡面调料包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作呕的气浪。震耳欲聋的重金属音乐从劣质音响里喷薄而出,疯狂地敲打着耳膜和心脏。闪烁的屏幕光影在昏暗的包间里明明灭灭,映着一张张沉迷在虚拟杀戮或情色中的、年轻却麻木的脸。

阿强叼着烟,吊儿郎当地坐在包间最里面的沙发椅上,看到推门而入、形容狼狈却带着一股决绝狠劲的丫头,眼睛一亮,咧开嘴笑了,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

“哟!真来了?够意思!”他拍了拍旁边的空位,“来来来,坐!给丫头开瓶‘勇闯天涯’!”

一瓶冰凉的、带着水珠的廉价绿色玻璃瓶啤酒被塞进丫头手里。瓶身冰冷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寒颤。她看着那浑浊的金黄色液体,闻着那刺鼻的麦芽发酵味混合着阿强身上浓重的烟味,胃里一阵翻腾。

“怎么?怕了?李小沐那怂包不喝酒吧?”阿强带着挑衅和嘲讽的语气刺激着她。

怕?

她连心都死了,还怕什么?

李小沐…这个名字像针一样扎着她的神经。

“谁怕了!”丫头猛地仰头,闭着眼,将那苦涩、冰凉、带着气泡的液体,狠狠地灌进喉咙!一股强烈的灼烧感瞬间从食道蔓延到胃部,呛得她剧烈咳嗽起来,眼泪都咳了出来。生理的不适感短暂地压过了心里的痛楚,带来一种扭曲的、近乎自虐的释放感。

“好!够爽快!”阿强和旁边几个混混小弟哄笑起来,又给她开了一瓶。

丫头不再犹豫,抓起酒瓶,像喝水一样,一瓶接一瓶地灌下去。酒精迅速麻痹了她的神经,世界开始旋转、模糊。屏幕上的打打杀杀变得光怪陆离,震耳的音乐变成了混沌的背景噪音。李小沐那张脸,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最后在一片酒精带来的眩晕和麻木中,渐渐淡去…

不知过了多久,包间门被粗暴地推开。一个染着黄毛、流里流气的陌生混混(阿强的对头)探进头来,看到醉醺醺靠在沙发上的丫头,眼神里闪过一丝淫邪,冲着阿强怪笑道:“强哥,艳福不浅啊?这妞儿…就是李小沐那个不要的‘破鞋’?长得还不赖嘛!”说着,还轻佻地冲着丫头吹了个口哨。

“破鞋”两个字,如同两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丫头已经麻木的神经上!

李小沐冰冷的分手谎言、电话里那诡异的“平等”质问、QQ空间里石沉大海的绝望留言、还有眼前这赤裸裸的侮辱…所有的痛苦、愤怒、屈辱和被抛弃的绝望,在这一刻,被酒精和“破鞋”这个极具侮辱性的词彻底点燃,轰然爆炸!

“啊——!!!”

一声凄厉、愤怒、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尖啸,猛地从丫头喉咙里爆发出来!盖过了嘈杂的音乐!她原本空洞的眼神瞬间变得赤红一片,充满了毁灭一切的疯狂!她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雌豹,猛地从沙发上弹起!

视线扫过旁边小桌上喝空的啤酒瓶。

就是它了!

她抄起那个沉甸甸的绿色玻璃瓶,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门口那个还在嬉皮笑脸的黄毛混混,狠狠地、决绝地砸了过去!

“砰——哗啦!!!”

一声令人牙酸的、玻璃瓶爆裂的脆响,在嘈杂的网吧包间里,显得格外刺耳和惊心!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音乐声、喧闹声瞬间消失。

所有人的目光都惊骇地聚焦在门口。

黄毛混混捂着瞬间血流如注的额头,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嚎:“啊——我的头!臭婊子!你敢…”

鲜血,刺目的、温热的鲜血,顺着黄毛混混的指缝汩汩涌出,滴落在他花哨的T恤上,也溅了几滴在丫头因愤怒和酒精而涨红的脸上。

那温热、粘稠、带着浓重铁锈味的触感,如同电流般击穿了丫头被酒精麻痹的神经。

她低头,看着自己沾着几滴猩红的手。

没有恐惧。

没有后悔。

只有一种近乎病态的、毁灭一切后的、扭曲的平静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快意**。

身体的疼痛(砸瓶的反震力让她虎口发麻),终于短暂地、彻底地盖过了那噬心蚀骨的**心痛**。

她站在那里,微微喘着粗气,赤红的眼睛扫过捂着脑袋哀嚎的黄毛,扫过惊呆的阿强和他的小弟,最后落在自己染血的手上。

一个冰冷、麻木,却又带着一丝诡异解脱感的念头,在她混乱的脑海中清晰地浮现:

**“李小沐…你看…我也能‘痛’了…这样…够不够‘配’得上你的‘脏’?”**

手机屏幕在混乱中再次亮起,是阿强发来的新消息,在沾着血滴的屏幕上格外刺眼:

>**“明天‘老地方’,有‘大活儿’,带你开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