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偷之盗马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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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神偷之盗马贼 迷障 (一)

冰冷的夜风裹挟着草屑和血腥味,刀子般刮过余三刀满是血污、泥泞的脸颊,带来一阵短暂的、近乎残忍的清醒。他伏在疯狂颠簸的枣红马背上,每一次马匹肌肉的贲张和铁蹄踏地的震动,都像重锤狠狠砸在他断裂的脚踝和肋下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上。剧痛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他残存的意志,老汉药丸的效力早已耗尽,只剩下身体在极限透支后发出的濒死哀鸣。

他死死抱住马颈,粗糙的鬃毛磨蹭着他手臂上被荆棘划开的伤口,火辣辣的疼。视线因为失血和剧烈的颠簸而模糊、晃动,仿佛蒙上了一层猩红的薄纱。身后,野马滩马棚那片混乱的火光正迅速缩小、暗淡,追兵的喧嚣被呼啸的风声吞没,只有火猴子那撕心裂肺的惨嚎,仿佛还隐隐缠绕在耳边,带着刻骨的恨意。

但此刻,占据余三刀整个灵魂的,并非复仇的快意,而是撕心裂肺的焦灼与痛楚。

小娥!我的妹妹!

相依为命。这四个字像烧红的烙铁,深深印在他千疮百孔的心上。

爹娘早亡,留下他和襁褓中的小娥。是他,用瘦弱的肩膀和偷鸡摸狗的本事,一口糊糊、一把野菜,硬生生把小娥从那么丁点大拉扯起来。他记得寒冬腊月,破庙里冷得像冰窟,他抱着裹在破棉絮里瑟瑟发抖的小娥,把偷来的半块烤红薯一点点嚼碎了,用舌尖渡进她嘴里。小娥那时烧得迷迷糊糊,小脸滚烫,却还知道含糊地叫他“哥…哥…”。

他记得为了给小娥抓药,他潜入镇上药铺,被掌柜的恶犬追得跳进冰冷的河里,差点淹死。爬上岸时,怀里死死护着的那包药草却一点没湿。小娥病好了,抱着他又哭又笑,说“哥…以后别去偷了…小娥怕…”

可他没办法。不偷,兄妹俩就得饿死冻死。他只能在黑暗中越陷越深,只为了让妹妹能活下去,哪怕活得卑微,活得见不得光。小娥是他在这冰冷世道里唯一的暖,是他所有挣扎和苟且的意义。

他答应过她,等攒够了钱,就带她离开这鬼地方,找个没人认识的小村子,买块薄田,让她过安生日子。小娥总爱坐在破庙门槛上,望着远处的地平线,小声说:“哥…以后咱们家要有窗户,能晒到太阳…”

可现在……火猴子的话如同毒蛇,噬咬着他的心脏!

“高烧烧了几天几夜…还没咽气…”

“在野马滩的地牢里…跟你娘留下的那点念想作伴…”

地牢!那是比破庙更冰冷、更绝望的地方!暗无天日,鼠蚁横行!小娥那么单薄的身子,还在发着高烧!她该有多冷?多怕?那些人会怎么对她?会不会……

“呃啊——!”肋下的伤口因为马匹的剧烈跳跃猛地被牵扯,一阵剧痛让余三刀眼前发黑,几乎从马背上栽下去。他喉咙里涌上腥甜,又被他狠狠咽下。不能死!绝对不能死在这里!

他猛地低头,用额头狠狠撞了一下马颈的鬃毛,强迫自己集中精神。枣红马还在疯狂奔驰,似乎要将所有的恐惧和愤怒都发泄在无边的黑暗里。它左耳上的豁口在朦胧的月光下若隐若现,像一道沉默的伤疤。

“驾!驾!跑!再快些!”余三刀嘶哑地低吼,声音破碎在风里。他腾出一只血淋淋的手,摸索着腰间——那里只剩下一个空瘪的钱袋,疤脸的银子早已撒光。但他摸到了另一样东西。

半块温润的玉佩。

那是娘留下的唯一念想,是兄妹俩共同的护身符。小娥一直贴身戴着另一半,直到被掳走前。火猴子那恶毒的话语再次响起——“跟你娘留下的那点念想作伴”!

小娥!她一定还死死攥着那半块玉佩!就像攥着最后一点希望,等着她那个不争气的哥哥!

“哥…早点回来…”妹妹细弱的声音仿佛穿透了时空,在他耳边清晰地响起。不是幻觉,是刻在骨血里的呼唤!

一股混杂着无尽愧疚、滔天恨意和近乎绝望的守护欲,如同岩浆般再次在他濒临枯竭的体内爆发!

“小娥…等着哥…哥一定…一定把你救出来!”他对着呼啸的黑暗,对着无垠的荒野,发出泣血般的誓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中硬生生抠出来,带着血沫。

他不再盲目驱策。他开始尝试着,用残存的一点力气和意志,去感受身下这匹同样惊魂未定、浑身浴血的枣红骟马。它虽然狂躁,但脚步依旧有力,似乎也本能地想要远离那片血腥之地。余三刀不再用拳头捶打,而是用沾满血污的手,带着一种近乎安抚的力道,轻轻拍打着马颈,同时努力夹紧双腿,引导着方向。

“好伙计…别怕…跑…带我们…离开这儿…”他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同病相怜的共鸣。这匹马,和他一样,都是被野马滩毁掉、又被逼入绝境的生灵。

也许是感受到了背上之人那份同样强烈的求生意志,也许是疲惫压过了惊恐,枣红马狂暴的跳跃渐渐平息了一些,速度却并未减慢,四蹄翻飞,踏碎荒草,朝着远离野马滩核心区域的、更深的黑暗与未知奔去。

一人一马,在冰冷的月光下,在空旷的荒野上,留下两道长长的、被血和汗浸透的轨迹。

余三刀伏在马背上,肋下的伤口每一次呼吸都带来撕裂般的疼痛,断腿更是麻木得失去了知觉。意识在剧痛和失血的眩晕中沉沉浮浮。他不敢睡,也不能睡。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燃烧,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活下去!

找到老汉!

完成交易!

然后…杀回野马滩!

救出小娥!

血债血偿!

夜色如墨,前路凶险莫测。但此刻,妹妹苍白的小脸和那细若游丝的呼唤,成了他无边黑暗中唯一的光。他必须抓住它,哪怕燃尽这身残躯,化为灰烬!

冰冷的夜风撕扯着伤口,每一次颠簸都像钝刀在锯着骨头。余三刀伏在狂奔的枣红马背上,意识在剧痛和眩晕的深渊边缘挣扎沉浮。身后野马滩的火光已彻底消失,只有无边的黑暗和死寂的荒野吞噬着一切。暂时安全了?不,这只是暴风雨前短暂的喘息。快刀刘的追杀,绝不会停止。

老汉…那个古怪的老头…

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针,刺破了余三刀被仇恨和求生欲填满的脑海。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回想那场发生在破庙废墟边缘、如同鬼魅般的相遇。

太突兀了!

太精准了!

他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杀,被火猴子追得如同丧家之犬,濒临绝境,像一滩烂泥般倒在冰冷的石砾上,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死亡的气息浓得化不开。就在那个最绝望的瞬间,那个老汉,如同从地缝里钻出来一样,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面前。

一个看似风烛残年的老头,背着个破旧包袱,眼神却像鹰隼般锐利,穿透了黑暗,也穿透了他余三刀伪装下的虚弱。他不仅一眼看穿了自己断腿的严重性,还精准地指出了自己“撑不过半个时辰”的残酷事实。

然后,他拿出了那两粒救命的药丸。

代价是什么?不是银子——余三刀当时身无分文。不是别的——老汉对他这个满身血污、一看就是亡命徒的家伙似乎毫无兴趣。

只是一匹马!一匹名叫“乌云踏雪”的驿马!

“找到它,把它完好无损地带到‘老槐树坳’……它身上有老夫必须取回的东西……”

当时命悬一线,余三刀只想抓住这根救命稻草,根本没时间细想。现在,亡命狂奔的间隙,这个交易的不合理之处,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涌上心头。

为什么?

精准的时机与地点:老汉出现的地点和时间,都巧合得令人发指!这绝非偶遇!他像是算准了余三刀会逃到那里,会倒在那里!他一直在暗中观察?还是…有别的消息来源?

非同寻常的眼力与药物:那两粒药丸绝非普通之物。能在短时间内强行压榨出他最后的生命力,让他拖着断腿完成如此凶险的潜入和搏杀,这药效霸道得近乎邪门!一个普通的老头,怎么会有这种药?他又如何能一眼断定药效和余三刀的极限?

“必须取回的东西”:这才是关键!那匹“乌云踏雪”驿马,显然只是个载体。老汉真正要的,是马身上藏着的“东西”!那是什么?比两粒能救人性命的奇药还要重要?重要到值得用一个濒死之人的命去赌?是信件?是情报?是某种信物?还是…更危险的东西?老汉的身份,绝对不简单!

“完好无损”:老汉特别强调了“完好无损”。这意味着那东西很可能藏在马匹身上某个极其隐秘、一旦马匹受重伤或死亡就可能损毁或暴露的位置。这进一步说明了那东西的敏感性和重要性。

“老槐树坳”:这个交货地点也透着古怪。一个荒僻的地名。老汉为什么选在那里?那里是他的据点?还是…一个陷阱?

“嗬…嗬…”余三刀因为肋下的剧痛而剧烈喘息,冷汗混着血水从额头滑落。他感觉自己卷入了一个远比想象中更深的漩涡。

老汉救他,根本不是善心,而是一次极度危险、孤注一掷的投资!

老汉需要一个“工具”,一个在野马滩内部毫无根基、身负重伤、走投无路、因此极度渴望活下去并愿意铤而走险的亡命徒!一个被快刀刘追杀、反而能搅乱局面、吸引注意力的“诱饵”!一个即使失败、死了也无人追查、毫无后患的“弃子”!

而他余三刀,在老汉出现的那个瞬间,完美地符合了所有这些条件!

他用自己的命,换来了两粒药丸和一个渺茫的机会。老汉则用两粒药丸,赌他能拿回那至关重要的“东西”!

一股寒意,比夜风更冷,比伤口更痛,瞬间席卷了余三刀的全身。他感觉自己像一枚棋子,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摆上了名为“野马滩”的残酷棋盘。

“乌云踏雪…”余三刀舔了舔干裂带血的嘴唇,眼神在痛苦和眩晕中,挣扎着凝聚起一丝更深的警惕和狠厉,“好一个‘乌云踏雪’!老头…你究竟是谁?你要的…到底是什么?”

救妹妹,是他的执念。

杀仇人,是他的血誓。

但完成老汉这个诡异而危险的任务,则成了他目前活下去、获得喘息、甚至可能借助老汉力量(如果老汉真有力量的话)的唯一途径!

这三者,如今诡异地纠缠在了一起。野马滩的地牢里关着小娥,野马滩的马厩里(或者别的什么地方)藏着“乌云踏雪”和它身上的秘密,而野马滩的主人快刀刘,则要他的命!

“嗬…嗬…好…好得很!”余三刀突然发出几声沙哑、破碎、带着浓浓血腥味的冷笑。他伏在马背上,感受着身下枣红马温热的汗水和肌肉的律动,眼中燃烧着的不再仅仅是仇恨,还多了一种近乎疯狂的、破釜沉舟的决绝。

“老头…你想利用我…那就…利用到底吧!”

“快刀刘…你想杀我…那就…看看谁先死!”

“小娥…哥…来了!”

他猛地一夹马腹,驱策着同样疲惫不堪的枣红马,朝着记忆中老汉提到的、那个可能藏着“乌云踏雪”线索的方向,也是远离野马滩核心、暂时能让他喘口气的方向,更深地扎入无边的黑暗荒野。前路,是更深的谜团和更凶险的杀局。但他别无选择,只能一头撞进去!

余三刀又饥又饿,意识渐渐模糊,一头栽下了马背冰冷的、带着碎石和枯草气息的地面狠狠撞在余三刀脸上,剧痛瞬间刺穿了昏沉的意识。枣红马发出一声惊惶的嘶鸣,在他身旁不安地踏着蹄子,却无力再将他托起。

黑暗像浓稠的墨汁包裹着他。饥饿和疲惫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他最后的气力,而坠马的冲击更是雪上加霜。他尝试撑起身子,手臂却软得像煮烂的面条,只勉强抬起一寸,便又重重砸回地面。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胸口闷得像压了块巨石。

“完了……”一个绝望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野马滩核心区域的追杀声仿佛还在耳边回荡,那些如影随形的刀光剑影,那些不择手段也要将他灭口的敌人……难道他余三刀,名震西南的盗马贼,没死在刀光剑影里,却要在这片无名的荒野里,像个乞丐一样悄无声息地冻饿而死?为了那匹传说中的“乌云踏雪”,值得把命搭上吗?

异响与微光: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深渊时,一丝异样的声响钻入耳膜。

不是风声,不是虫鸣,更不是追兵的蹄声。那是一种极其细微、却带着明确节奏的……沙沙声。像是有人在小心翼翼地拨开枯草,又像是某种小兽在刨地。

余三刀猛地一凛,残存的求生本能像针一样刺进大脑。他强行屏住呼吸,身体僵硬地伏在地上,仅剩的力气全部凝聚在耳朵上,努力捕捉那声音的来源。同时,他悄悄将手挪向腰间——那里还别着他吃饭的家伙,那把饮血无数的三寸小刀。刀身冰凉,却给了他一丝微薄的安全感。

声音似乎来自左前方不远处的矮坡后。紧接着,一点极其微弱的、摇曳不定的火光,在矮坡边缘一闪而逝,随即又被黑暗吞没。不是火把,更像是……一盏被刻意遮挡的油灯或提灯的光芒?

沙沙声停止了。一个模糊的黑影,如同从地底冒出来一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矮坡之上,轮廓在稀薄的星光下显得格外诡异。那人身形佝偻,动作却异常轻灵,手里似乎提着一个东西,方才那点微光就是从那里透出来的,此刻被严实地遮住了。

黑影静静地伫立着,像是在观察,又像是在倾听。余三刀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无法判断来者是敌是友。是老汉口中那个可能知道线索的“怪人”?还是追杀他的敌人派出的暗哨?亦或是……这荒野中蛰伏的、更危险的存在?

黑影动了,没有走向余三刀,也没有离开,反而缓缓蹲下身,似乎在矮坡后摸索着什么。片刻之后,一阵轻微的、水流滴落的声音传来,在死寂的荒野中格外清晰。

水!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在余三刀干涸的脑中炸响。强烈的渴望瞬间压倒了一切警惕和恐惧。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嘶哑的呻吟:“水……”

那黑影的动作骤然僵住!紧接着,一点微弱的灯光猛地亮起,直直地射向余三刀所在的位置!

刺目的光线让余三刀本能地闭眼,同时右手已紧紧攥住了腰间的小刀刀柄,全身肌肉绷紧,准备迎接最坏的结局——暴露了!

灯光在余三刀身上停留了几息,并未靠近,也没有任何攻击动作。借着那点微弱的光芒,余三刀勉强看清了来者:一个裹着破旧皮袄、脸上布满深深沟壑的老者,眼神在灯光下闪烁着惊疑不定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警惕。他手里提着的,是一个蒙着厚布、只留一道缝隙的旧马灯,另一只手则拿着一个破旧的皮水囊。

“你……是谁?”老者的声音沙哑干涩,带着浓重的本地口音,像是很久没说过话了,语气里充满了戒备。

余三刀强撑着抬起头,喉咙火烧火燎,艰难地吐出几个字:“过路的……马惊了……水……”他死死盯着老者手中的水囊。

老者没有立刻回应,浑浊的眼睛在余三刀身上、旁边的枣红马以及他腰间的刀柄上反复扫视。荒野的生存法则告诉他,任何陌生的闯入者都可能带来灾祸。

“野马滩来的?”老者突然问,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那边……闹腾得厉害。”

余三刀心头一震。这老者果然知道野马滩的事!他不敢轻易暴露身份和目的,只能含糊地点头:“是……惹了麻烦,逃出来的。”他再次看向水囊,眼神充满了恳求和生理性的渴望。

老者沉默着,似乎在权衡。荒野的寂静仿佛被无限拉长,只有夜风呜咽和枣红马粗重的喘息。最终,老者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或许是恻隐,或许是别的什么算计。他缓缓向前走了几步,停在离余三刀几步远的地方,没有完全靠近,却将手中的皮水囊轻轻抛了过来。

水囊落在余三刀手边,发出沉闷的声响。

“喝吧。”老者声音依旧冷淡,“喝完,赶紧离开这里。这片地方……不太平,比野马滩更‘邪’。”他特意加重了“邪”字的发音,目光意味深长地扫向荒野更深沉的黑暗处,仿佛那里藏着什么令人心悸的东西。

余三刀顾不上多想,一把抓过水囊,拔开塞子,贪婪地灌了几大口。冰凉微涩的液体滑过喉咙,如同甘霖,瞬间唤醒了部分生机。他剧烈地咳嗽了几声,感觉力气恢复了一丝。

他挣扎着坐起身,抹了把嘴,将水囊递还:“多谢老丈救命之恩。”他喘息着,目光感激地看向老者。老者看着余三刀两只脚踝青紫发黑,接过水囊的手顿了一下,眼神紧紧盯住余三刀:“脚,再拖下去准废。”老者佝偻的身影在枯草掩映的狭窄缝隙中一闪而没,余三刀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拖着几乎失去知觉的伤腿,拽着同样疲惫不堪的枣红马,一头撞了进去。缝隙后面并非坦途,而是一条向下倾斜、仅容一人勉强通过的天然石罅,潮湿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混杂着浓烈的泥土和某种……极其浓郁复杂的草药气味,辛辣、苦涩、甚至带着一丝腥甜。

老者手中的马灯成了唯一的光源,昏黄的光圈在湿滑的石壁上跳跃,映出嶙峋怪石的狰狞轮廓。余三刀感觉自己像被某种巨兽吞入腹中,每一步都踩在未知的深渊边缘。石罅蜿蜒向下,不知走了多久,前方豁然开朗。

眼前是一个隐藏在山壁凹陷处的天然窝棚,几根粗大的原木斜撑着顶部的巨石,形成简陋的遮蔽。窝棚内部空间不大,却充满了浓郁到化不开的草药气息。地面被夯得平整,角落堆着码放整齐的干柴和一个用石块垒砌的简易火塘,余烬微温。最引人注目的是窝棚四周的景象:棚顶、墙壁上挂满了成捆的、形态各异的风干草药根茎、藤蔓和奇异的花朵,有的黝黑如炭,有的艳红似血,散发着浓烈各异的气味。

火塘边散落着几个磨得光滑的石臼和石杵,里面残留着不同颜色的药渣。一个粗陋的木架上,摆放着大大小小的陶罐、葫芦和竹筒,都用兽皮或木塞封得严严实实,显然是储存药物的地方。角落里甚至还有一个用兽皮包裹的小小药碾。

与这些草药格格不入的,是悬挂在棚壁另一侧的几副颜色惨白、形态怪异的风干小兽骨架和几片边缘锋利、泛着幽冷光泽的骨片!空气中那股复杂的草药味里,还顽固地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陈旧血腥气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金属锈蚀的腥味。这绝非普通山民的居所,而更像一个深藏山野、与草木为伍的草医的隐秘据点。

“把马拴在外面石柱上,它进不来。”老者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指了指窝棚外一根天然形成的石笋。他的动作虽然佝偻,但处理草药的痕迹显示出一种经年累月磨砺出的利落。余三刀依言照做,枣红马不安地打着响鼻。

刚踏入窝棚,身后石罅的方向猛地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仿佛有什么巨大的东西狠狠撞在了山壁上,碎石簌簌落下,连地面都微微震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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