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水面下的真相
地窖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水缸中的红光忽明忽暗，那张模糊的人脸如同隔着一层薄纱，在水面下缓缓浮动。屠烈一个箭步挡在众人面前，青铜铠甲发出沉闷的碰撞声，巨斧横在胸前，斧刃上未干的血迹在红光映照下显得格外刺目。
“都退后！“屠烈低吼着，声音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压出来的。
谢微的银线无声地缠绕上手腕，在昏暗的地窖中泛着冷光。她的眼神锐利如刀，快速扫视着水缸四周，寻找可能的突破口。白芷则迅速从药囊中取出一把银粉，纤细的手指微微颤抖着，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林渊突然按住白芷的手腕：“等等...它在说话。“
确实，水面上的嘴唇正在蠕动，却没有发出声音。林渊手臂上的业痕突然发烫，黑金色的纹路如同活物般自动延伸至指尖。在众人还未来得及阻止时，他已经鬼使神差地将手指浸入水中——
“林渊！“谢微的警告晚了一步。
水面骤然沸腾，那张苍老的面孔突然清晰起来。皱纹如同干涸的河床，在红光中投下深深的阴影，眼睛却亮得吓人，像是燃烧着不灭的火焰。当林渊的指尖触碰到水面时，老者的嘴唇终于发出声音：
“墨守...非攻...“
这声音不像是从水中传来，倒像是直接在他们脑海中响起，带着某种古老而沧桑的韵律。
“是初代墨家巨子！“齐墨不知何时醒了，虚弱地撑起身子，伤口处的绷带又渗出血来，“我在祖庙的画像上见过这张脸！那个伤疤...是当年封印虚界时留下的...“
水面上的影像开始变幻，如同展开一幅古老的画卷。众人看到三百年前的景象：初代巨子带领墨家最精锐的弟子，在一处峡谷中建造巨大的机关城。数以千计的青铜机关兽在峡谷中穿梭，搬运着黑曜石材。
“那是...老兵谷？“屠烈眯起眼睛，“现在那里只剩下废墟了。“
影像继续变化，展现出机关城的核心部分——一具等人高的机关傀儡，通体由黑曜石打造，胸口镶嵌着一块血红色的晶石。初代巨子将手按在傀儡额头上，嘴唇蠕动着似乎在念诵什么咒文。
“非攻...“齐墨的声音发抖，“墨家最强大的守护傀儡...传说能以一己之力抵挡千军万马...“
画面突然变得混乱，显示出虚界裂隙爆发的场景。黑红色的能量如同洪水般涌出，所到之处草木枯萎，岩石融化。五家的先祖们联手布阵，最终将裂隙封印在机关城下。
“所以现在的傀儡巨子...“齐墨的声音越来越低，“就是'非攻'？它被虚界能量腐蚀了？“
水面上的老者继续诉说，影像显示出五把造型各异的钥匙：儒家的玉简、墨家的齿轮、法家的银锁、阴阳家的星盘、医家的银针。五把钥匙分别插入机关城五个角落的控制台，“非攻“眼中的红光才渐渐熄灭。
“密钥一分为五...“谢微喃喃道，“这是最基础的制衡之术。“
影像最后定格在一幅立体地图上，五个光点分别标注在学宫各处：藏书阁顶层、机关院地窖、规正堂密室、观星台底座，以及...药圃的千年古松下。
水面随即恢复平静，红光消散无踪，只剩下微微荡漾的水波。
“我认得这个地方。“白芷轻声道，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的银针，“药圃的古松下，确实埋着医家世代守护的一个玉匣。师尊临终前交代，非到学宫存亡之际不得取出。“
晨光微熹时，五人围坐在药庐中央，制定行动计划。
“机关阁现在全是那些发狂的木鸢。“齐墨咬着牙说，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但我知道一条密道，是当年巨子为防万一设计的。“
屠烈重重地拍了下他的肩膀，差点把虚弱的墨家弟子拍倒在地：“俺跟你去！让那些铁疙瘩尝尝爷爷的斧头！“
谢微展开学宫地图，指尖在上面划出几条路线：“法家的密钥在律令堂最底层的'禁室'，需要掌院和三位行走同时在场才能开启。“她抬起头，琥珀色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决然，“但我有办法。“
白芷将几包药粉分给众人：“这是用'忘忧草'根茎提炼的，能暂时掩盖生气，避开机关兽的感知。“她顿了顿，看向林渊，“药圃的古松...需要医家血脉才能开启封印。“
“午时三刻，在老兵谷汇合。“谢微收起地图，银线在指间缠绕成复杂的结，“逾时不候。“
药圃在晨雾中静谧如画。白芷带着林渊穿过重重药架，来到最深处的一棵古松下。这棵松树至少有千年树龄，树干要五人合抱，树皮上刻满了古老的医咒，在晨光中泛着淡淡的青光。
“站远些。“白芷轻声道，从发间取下银针，在指尖轻轻一划。血珠滴落在树皮上，那些医咒突然亮了起来。
“...杜衡芳芷，医者仁心...“
随着她的吟诵，树干缓缓裂开，露出一个白玉匣子。就在白芷取出匣子的瞬间，地面突然剧烈震动！
“小心！“林渊一把拉住白芷，业痕自动结成屏障。数十只被腐蚀的机关兽从土中钻出，它们的身体比木鸢更加庞大，关节处伸出锋利的骨刺，眼中跳动着不祥的红光。
最可怕的是它们的行动方式——不再机械僵硬，而是如同活物般灵活，甚至能预判他们的动作！
“跑！“白芷将玉匣塞入怀中，撒出一把银色粉末。粉末触及机关兽的瞬间，发出刺耳的腐蚀声，但很快就被更多的敌人淹没。
两人向老兵谷方向狂奔，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林渊能感觉到业痕在疯狂躁动，仿佛要破体而出。转过一个拐角时，他突然将白芷推向一旁：“分开走！午时三刻见！“
当林渊跌跌撞撞地冲进老兵谷时，其他人已经到齐了。屠烈的铠甲上多了几道深深的划痕；齐墨的机关匣完全损毁，手里攥着几根断线；谢微的银线所剩无几，连束发的绳带都不见了。
“都拿到了？“林渊气喘吁吁地问。
五人将密钥放在一起：白芷的玉匣、齐墨的青铜齿轮、谢微的银锁、屠烈带来的一块刻着兵家符文的护心镜，以及...林渊这才发现，自己手臂上的业痕不知何时已经凝聚成一片金色竹简的形状。
“儒家的密钥...一直在你身上。“谢微轻声道，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五把密钥自动组合成一个精巧的机关模型——正是缩小版的机关城。模型悬浮在空中，投射出立体的光影。
“还差最后一步。“谢微快速翻阅着随身携带的律令典籍，“需要通界者的血激活。“
林渊用谢微的银刀划破手掌，将血滴在模型上。血液如同活物般在模型表面游走，最终汇聚在中心位置。整座模型突然大放光明，投射出一幅巨大的立体地图——
机关城的入口，就在洗剑溪底！
洗剑溪的水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暗红色。五人站在岸边，看着水中若隐若现的青铜巨门。
“俺先下去探路。“屠烈说着就要往下跳。
“等等。“齐墨拉住他，从腰间取出几个小巧的机关，“水肺，我改良过的。“他苦笑着补充，“幸好昨晚熬夜做的这几个没放在机关匣里。“
戴上水肺，五人潜入溪底。暗流湍急，水草如同鬼手般缠绕着他们的四肢。当齐墨将五把密钥插入青铜门上的锁孔时，整条洗剑溪的水突然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被某种力量急速抽干！
露出水面的是一座宏伟的青铜城门，上面刻满了古老的符文。城门缓缓开启，发出沉闷的轰鸣，仿佛沉睡了三百年的巨兽正在苏醒。
机关城内错综复杂，到处都是运转中的齿轮和链条。随着他们深入，空气中的虚界能量越来越浓，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核心大厅里，“非攻“傀儡静静地站在中央控制台前。它的身体已经半虚界化，黑曜石表面爬满了血红色的纹路，眼中的红光如同实质般刺目。
“你们...来了...“傀儡发出金属摩擦般的声音，“钥匙...给我...“
谢微的银线率先出手：“《禁制令》第一条！“银光在空中结成大网，却瞬间被红光腐蚀。
屠烈怒吼着冲上前，巨斧劈在傀儡肩上，溅起一串火花。齐墨放出最后的机关兽，试图干扰傀儡的行动。白芷将药粉撒向空中，形成一片净化屏障。
林渊则直接冲向控制台，业痕如同火焰般在手臂上燃烧。就在他即将触碰控制台的瞬间，傀儡突然突破重围，利爪直取他的后心！
千钧一发之际，白芷猛地推开林渊，自己却被利爪贯穿肩膀。鲜血喷溅在控制台上，那些沉寂三百年的符文突然一个接一个亮了起来！
“原来如此...“谢微突然明白了，“医家的密钥不仅是银针...还有血脉！“
林渊趁机将业痕完全释放，黑金色的能量如同洪流般涌入控制台。五把密钥同时发光，机关城开始剧烈震动。无数齿轮加速运转，链条如同巨蟒般游走。
“非攻“傀儡发出凄厉的尖啸，眼中的红光忽明忽暗。它挣扎着想要破坏控制台，但身体已经开始崩解。黑曜石外壳一块块剥落，露出里面被腐蚀的核心。
“结束了...“齐墨轻声道，看着傀儡最终化为一堆废铁。
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机关城的核心阵法完全启动。一道金光直冲云霄，将天空中若隐若现的虚界裂隙重新封印。
当五人狼狈不堪地爬出洗剑溪时，已是黄昏时分。学宫的钟声悠然响起，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但每个人都清楚，有些东西已经永远改变了。
林渊看着手臂上渐渐平息的业痕，第一次感受到它们不再是诅咒，而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白芷的银针在夕阳下闪着微光，谢微已经开始在竹简上记录今天的见闻，屠烈扛着斧头走在最前，齐墨则喋喋不休地讨论着要如何修复机关城。
在他们身后，洗剑溪的水渐渐恢复了清澈。水面下，那座沉睡的机关城再次归于寂静，等待着下一次被唤醒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