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归城博弈

黑山峡谷的冬天来得格外早。第一场雪落下时，雪霁正在贸易区最高处的观星台上练习魂力控制。十八岁的他比三年前高了大半个头，肩宽腰窄的身形裹在墨色貂裘中，呼出的白气在寒夜里迅速凝结又消散。

阴影在他指间流转，时而化作细丝，时而凝成薄刃。突然，那些暗影剧烈颤动起来，仿佛受到某种召唤。雪霁猛然转头望向北方——天斗城的方向。

“殿下！“白沉香的声音从楼梯处传来，“紧急军报！“

少女快步跑来，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形成一团团小云朵。三年时间让她出落得越发标致，眉眼间的稚气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历练后的精明干练。她手中攥着一封火漆密封的信函，漆印上是天斗皇室的纹章。

雪霁接过信函，指尖在火漆上轻轻一抹，阴影能量便渗透进去，完好无损地揭开了封印。这种开信技巧是他这两年摸索出来的，确保任何人都看不出信件曾被拆阅过。

信纸上的内容很简单：雪夜大帝病重，急召六皇子雪霁回宫。

“终于来了。“雪霁轻声道，唇角勾起一抹冷峻的弧度。

白沉香皱眉：“会不会是陷阱？雪清河那边...“

“不管是不是陷阱，我们都得跳。“雪霁将信纸凑近烛火，看着它化为灰烬，“传令下去，明日寅时启程。你留守边境，继续调查暗影会的事。“

“我也去天斗城吧？“白沉香急道，“你身边需要...“

“这里更需要你。“雪霁打断她，“雷天会带影卫随我同行。另外，联系敏之一族，就说我答应他们的条件，请白鹤族长尽快派人来接管贸易区的侦查工作。“

白沉香眼睛一亮：“爷爷终于同意了？“

“是你这三年表现出色，让他看到了合作的价值。“雪霁难得地露出一丝赞许的笑容，“去准备吧，我还有些信件要写。“

待白沉香离去，雪霁从怀中取出一把精致的小钥匙，打开观星台暗格中的铁盒。里面整齐摆放着数十封信件——全是这三年来他与各方势力的秘密通信。

他抽出最底下的一封，信封上没有任何标记，但纸张质地特殊，在烛光下会显现出七宝琉璃塔的水印。这是宁风致去年亲自送来的密函，提出七宝琉璃宗愿意支持他争夺皇位，条件是天斗帝国未来要制衡武魂殿的扩张。

“是时候下注了。“雪霁低声自语，提笔写下一封简短的回信。

写完后，他没有封口，而是将信放在一旁，又取出另一张纸。这张纸上密密麻麻记录着这三年来边境发生的所有异常事件：商队失踪、军队异常调动、神秘组织活动...每条记录后面都标注着可能的幕后主使。

雪霁的笔尖在其中几条上画了圈——这些都与星罗帝国朱家有关。最引人注目的是半年前那起“商队屠杀案“，现场留下的武器残片经鉴定，出自朱家秘密工坊，但死者中却有两名天斗边防军伪装成的护卫。

“朱家与雪清河...到底在玩什么把戏？“雪霁眯起眼睛。

窗外，雪下得更大了。观星台上的烛火在寒风中摇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那影子诡异地独立晃动着，仿佛有自己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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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周后，天斗城南门。

一支约五十人的骑兵队伍踏着积雪缓缓入城。队伍中央，雪霁骑着一匹漆黑的骏马，身披灰色狐裘，面容隐在兜帽的阴影下。三年边境生活给他增添了几分沧桑，但那双冰蓝色的眼睛依然锐利如刀。

“殿下，直接回宫吗？“雷天策马靠近，低声问道。这位护卫队长如今已是五十二级魂王，雷鹰武魂在边境历练中进化出了闪电加速特性。

雪霁摇头：“先去七宝琉璃宗。“

队伍转向城北的七宝山。行至半山腰时，一队身着蓝白制式的宗门弟子已列队等候。为首的青年约二十出头，面容俊秀，正是三年前造访过边境的宁宇。

“六殿下，家父已恭候多时。“宁宇行礼道。

雪霁下马还礼：“劳烦宁兄引路。“

七宝琉璃宗的正厅比雪霁想象中简朴，但每一处细节都彰显着底蕴——沉香木的桌椅，千年暖玉雕成的茶具，墙上悬挂的古画据说都是初代宗主的真迹。

宁风致坐在主位上，见雪霁进来，起身相迎：“三年不见，殿下风采更胜往昔。“

“宁宗主过奖。“雪霁行礼，“边境风沙磨人，不比宗主清修福地。“

寒暄过后，宁风致挥手屏退左右，只留下宁宇和剑斗罗尘心。这位九十六级的超级斗罗站在窗边，看似随意，实则封锁了所有可能的偷袭角度。

“陛下病情如何？“雪霁开门见山。

宁风致叹息：“时好时坏，但总体每况愈下。太医说是积劳成疾，但...“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有些症状不像自然疾病。“

雪霁瞳孔微缩：“毒？“

“或是其他手段。“宁风致轻抚茶杯，“更奇怪的是，七宝琉璃塔的治疗效果在陛下身上大打折扣，仿佛有什么在抵消治愈能量。“

剑斗罗突然开口：“是武魂殿的手法。“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这位很少发言的长者。尘心走到桌前，用手指蘸着茶水画出一个奇特的符号：“三十年前，我在追杀一名邪魂师时见过类似情况。那人的武魂具有'腐蚀'特性，能缓慢侵蚀他人生命力。“

雪霁盯着那个渐渐蒸发的水痕：“尘心前辈认为，有武魂殿的人在对父皇下手？“

“不是认为，是确定。“尘心冷冷道，“三个月前，我曾感应到武魂殿的菊斗罗潜入皇宫，但追踪时失去了他的气息。“

宁风致接过话头：“殿下，现在朝中局势微妙。雪清河掌控了近七成朝臣，三皇子雪海被派去巡视西疆，四皇子雪崩...依旧装疯卖傻。唯一还能制衡太子的，只有戈龙元帅的军方势力。“

雪霁沉思片刻：“宁宗主希望我怎么做？“

“不是我希望，而是殿下自己要有决断。“宁风致目光如炬，“陛下突然召你回宫，必有用意。若殿下有意那个位置，七宝琉璃宗愿鼎力相助。“

离开七宝琉璃宗时，雪霁的袖中多了一封信和一块玉佩。信是雪海秘密送来的，详细记录了近期朝中大小事务；玉佩则是宁风致所赠，能在危机时刻召唤七宝琉璃宗的援助。

“殿下，直接回宫吗？“雷天再次问道，这次语气更加凝重。

雪霁望向皇宫方向：“是时候会会我那位'好皇兄'了。“

天斗皇宫比雪霁记忆中更加森严。身着金甲的禁卫五步一岗，所有进出人员都要接受严格检查。更引人注目的是，不少关键位置都换上了陌生面孔，而且个个魂力不弱。

“六弟！“

雪霁刚踏入自己的临时寝宫，一个温润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他转身，看到雪清河站在庭院门口，金色短发在冬日阳光下熠熠生辉，俊美的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微笑。

“皇兄。“雪霁行礼，动作标准得挑不出一丝毛病。

雪清河快步上前，亲热地握住雪霁的手：“三年不见，六弟长大了不少。边境生活辛苦吧？“

“托皇兄的福，一切安好。“雪霁微笑回应，同时敏锐地注意到雪清河的手掌温度异常低，完全不似活人。

两人虚与委蛇地寒暄了几句，雪清河突然话锋一转：“六弟在边境的政绩令人钦佩。尤其是那个贸易区，连父皇都赞不绝口。“

“皇兄过奖。雪霁不过是执行父皇和皇兄的方略罢了。“

雪清河轻笑：“过谦了。对了，明日有场御前会议，讨论边境军务改革。六弟既有实地经验，不妨也来参加，提些建议。“

“谨遵皇兄吩咐。“

送走雪清河后，雪霁立刻检查了寝宫的每个角落。在床幔上方、书桌底部和花瓶内部，他共找出五个监听魂导器，全都精巧得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

“要处理掉吗？“雷天低声问。

雪霁摇头，反而故意对着花瓶说了一番对雪清河感恩戴德的话，然后才用魂力屏蔽了所有监听装置。

“边境军改...有意思。“雪霁展开宁风致给的地图，“雷天，去查查最近有哪些军团被调换了防区。“

次日清晨，雪霁换上一身正式的皇子朝服，腰间配了一把装饰性的佩剑——这是雪夜大帝三年前赐予的成年礼，剑鞘上刻着天斗皇室的纹章。

御书房外已聚集了十几位重臣。雪霁注意到戈龙元帅站在人群边缘，正与一位白发老者低声交谈。见他走来，戈龙微微点头示意，眼神中带着几分审视。

“六皇子到！“侍从高声通报。

书房内，雪夜大帝端坐在主位上，面容憔悴得让雪霁心头一震。三年前那个威严的帝王如今瘦得几乎脱相，眼窝深陷，只有那双眼睛依然锐利。

“儿臣参见父皇。“雪霁大礼参拜。

雪夜微微抬手：“起来吧。边境三年，辛苦了。“

雪霁起身，发现雪清河站在皇帝左侧，而右侧站着一位意想不到的人物——四皇子雪崩。这位“纨绔“皇子今天难得地穿着正式朝服，虽然还是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但眼神清明了许多。

会议开始后，军务大臣首先汇报了近期边境形势。当谈到黑山峡谷时，雪夜大帝突然打断：“这事让雪霁来说。你在那边三年，最有发言权。“

雪霁早有准备，简明扼要地汇报了贸易区的运作情况和边境军情。他刻意淡化了影卫的存在，但强调了与七宝琉璃宗的几次合作。

“...基于以上观察，儿臣认为当前边境军制确有改革必要。“雪霁总结道，“尤其是边防军与地方驻军的指挥权分离问题，容易造成令出多门，效率低下。“

雪清河突然插话：“六弟有何具体建议？“

雪霁从袖中取出一卷奏折：“儿臣草拟了一份方案，请父皇御览。“

侍从将奏折呈给雪夜大帝。皇帝浏览片刻，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分设边防司令与地方守备，互相制衡...有意思。戈龙，你怎么看？“

戈龙元帅上前一步：“老臣认为六殿下提议切中要害。不过改革涉及多方利益，需谨慎推行。“

雪清河微笑道：“六弟果然成长了。不过儿臣担心改革过于激进，不如先在个别区域试行？“

雪霁早就料到会有此一说：“皇兄明鉴。儿臣建议先从黑山峡谷开始，那里情况我最熟悉。“

会议持续了两个时辰。最终雪夜大帝决定采纳雪霁的部分建议，命戈龙元帅牵头制定详细方案。散会后，雪霁正欲离开，一名老太监悄悄拦住了他：

“六殿下，陛下命您酉时单独觐见。“

雪霁心头一跳，表面不动声色：“有劳公公通传。“

回到寝宫，雪霁立刻召来雷天：“查清楚，最近三个月有哪些人频繁出入父皇寝宫。特别是太医和侍从。“

“已经查过了。“雷天低声道，“最可疑的是林太医，每月十五必去请脉，而且每次都会带一名药童。但奇怪的是，不同侍卫描述的药童外貌都不一致。“

雪霁眯起眼睛：“每月十五...下次是什么时候？“

“三天后。“

“盯紧他。“雪霁冷声道，“另外，准备一份慢性解毒剂，我要带去见父皇。“

酉时整，雪霁准时来到雪夜大帝的寝宫。与白天的正式场合不同，此时的皇帝半倚在榻上，只穿着简单的睡袍，看起来更加虚弱。

“来了？“雪夜示意他坐下，“听说你在边境做得不错。“

雪霁恭敬地递上一个玉盒：“儿臣从边境带回一些特产药材，或对父皇龙体有益。“

雪夜打开玉盒，里面是几株不起眼的灰褐色草药：“这是...“

“灰岩灵芝，生长在黑山峡谷深处的稀有品种。“雪霁轻声道，“七宝琉璃宗的古籍记载，此物可中和多种毒素。“

雪夜的眼神陡然锐利：“你知道了？“

“儿臣只是猜测。“雪霁低头，“父皇的病来得蹊跷...“

雪夜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雪霁连忙上前搀扶，却被皇帝一把抓住手腕。雪夜的手劲大得惊人，完全不像病弱之人。

“听着，雪霁。“雪夜的声音低不可闻，“天斗帝国正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朕的时间不多了，有些事必须告诉你...“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雪夜立刻松开手，恢复成那副病恹恹的样子。

“陛下，太子殿下求见。“侍从在门外禀报。

雪霁与雪夜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者微微点头。雪霁迅速退到一旁，装作正在为皇帝整理被褥。

雪清河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父慈子孝的画面。他的目光在雪霁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关切地走向雪夜：“父皇，儿臣听闻您又咳嗽了？“

“老毛病了。“雪夜虚弱地摆手，“你们兄弟有心了，都下去吧，朕要休息了。“

离开寝宫后，雪清河叫住了雪霁：“六弟与父皇聊了什么？“

“父皇问了些边境琐事。“雪霁坦然道，“还叮嘱我要多向皇兄学习理政之道。“

雪清河似笑非笑：“是吗？那真是父皇厚爱了。对了...“他突然压低声音，“六弟可听说过'暗影会'？“

雪霁心跳骤然加速，但面上丝毫不显：“似乎是个星罗帝国的地下组织？皇兄怎么突然问这个？“

“随口一问。“雪清河拍拍他的肩，“六弟刚回宫，早些休息吧。“

看着雪清河远去的背影，雪霁的指尖微微发冷。暗影会是他这三年来秘密调查的组织，雪清河为何突然提起？是试探，还是警告？

回到寝宫，雪霁发现书桌上多了一封信。拆开后，里面只有一行字：

“明日丑时，冷宫梅园。——雪崩“

雪霁烧掉信纸，望向窗外的月色。天斗城的博弈，才刚刚开始。而这一次，他不再是没有还手之力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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