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9章 真相边缘
一股刺鼻的霉味如幽灵般,混着潮湿且厚重的土腥气,迫不及待地钻进鼻腔。
裴砚后背紧紧地贴着那腐朽不堪的木柜,木柜表面粗糙且冰冷的触感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同时,他能清晰感觉到沈疏桐的指尖如铁钳般扣在他手腕上,像根绷紧到极致的琴弦,随时可能断裂。
狭窄阴暗的地窖里,头顶的脚步声如同重锤般,碾碎了地窖入口的碎砖,发出令人心悸的声响。
摇曳的火把散发着昏黄的光,映在对面斑驳且潮湿的墙上,将七八个黑衣人的影子拉得奇长,那些影子扭曲变形,仿佛一群张牙舞爪的恶鬼,在黑暗中蠢蠢欲动。
为首的黑衣人蹲在被撬开的、散发着陈旧气息的木箱前,戴皮手套的手指缓缓划过散落的纸页,发出沙沙的声响。
清冷的月光从头顶那狭窄的裂缝漏下来,照见他眉骨处一道蜈蚣似的旧疤,那道疤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乙字卷少了三册。“他声音像砂纸擦过铁刃,粗糙而刺耳,“那两个耗子还没出城。“
沈疏桐的指甲微微掐进裴砚掌心,那尖锐的疼痛让裴砚心里一紧。
他能听见她极轻的呼吸声,一下,两下,比平时慢了半拍——这是她集中精神时的习惯,每一声呼吸在这寂静的地窖里都显得格外清晰。
裴砚的拇指在她手背上轻轻蹭了蹭,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气音:“等他们分散了再动。“
“北首座说,“另一个黑衣人压低声音,声音中带着一丝惶恐,“那姓裴的有听魂的邪术,当心他从尸首嘴里撬出什么。“
“邪术?“疤脸嗤笑一声,那笑声充满了不屑和狂妄,反手抽了说话的人一记耳光,“北首座要的是活口,活口懂吗?
那女捕头的刀快,先废她右手。“他弯腰捡起半枚悬镜司令牌,在掌心颠了颠,发出清脆的声响,“二十年前的老账,该清了。“
裴砚的太阳穴突突跳起来,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隐桩“二字突然撞进耳朵——是疤脸压低了嗓音,“北首座说皇帝这两年查得紧,隐桩的密档要是落在大理寺......“
沈疏桐的身子猛地一僵,她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母亲的话语。
裴砚立刻攥紧她的手,指甲几乎要陷进肉里,他心中充满了疑惑和不安。
隐桩,他在父亲旧书里见过这个词,是皇帝亲设的暗桩系统,直接听命于天枢阁。
可父亲的笔记里写过,悬镜司覆灭那年,隐桩突然断了线,像被人连根拔了,这背后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走!“疤脸将令牌揣进怀里,动作干脆利落,“留两个人守着,其余跟我去城东门。“
脚步声渐远,只剩下两个黑衣人留在地窖入口,刀鞘撞在青砖上叮当作响,那声音在空荡荡的地窖里回荡。
裴砚摸到沈疏桐腰间的短刀,在她掌心画了个“二“字——两个守卫,东边墙角有通风口。
沈疏桐点头,指尖在他手背上敲了三下:三息后动手。
裴砚数着心跳,第一息,他摸出怀里的火折子,那火折子在他手中显得格外冰冷;第二息,“啪“地甩亮,明亮的火光瞬间驱散了周围的黑暗。
两个黑衣人同时转头,火光里只见一道白影掠过——沈疏桐的刀出鞘时带起一阵尖锐的风声,刀背精准磕在左边那人后颈,右边的刚要喊,裴砚已扑过去用袖子捂住他的嘴,那人温热的呼吸喷在裴砚的袖子上。
“得罪了。“裴砚压着守卫的手腕往墙上撞,听见骨头错位的声响,那声音让人毛骨悚然,守卫闷哼一声昏过去。
沈疏桐已经解下两人的腰带,将他们捆在木柜上。“走。“她扯了扯裴砚的衣袖,刀上还沾着守卫的血,在月光下泛着暗紫,那颜色显得格外狰狞。
庙外的风卷着碎叶打在脸上,那风如冰刀般锋利,割得脸生疼。
裴砚回头望了眼破庙,断墙上“普济寺“三个字被夜风吹得簌簌掉灰,仿佛在诉说着这座庙的沧桑历史。
沈疏桐的刀在他身侧划出半道弧光,“跟紧我。“她声音比夜色还凉,可裴砚看见她耳尖泛红——每次她紧张时都会这样。
两人绕着护城河往南走,城墙根下的狗突然叫起来,那叫声尖锐而刺耳,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沈疏桐立刻拽着裴砚闪进巷口的酒缸堆里。
酒气熏得裴砚直皱鼻子,那刺鼻的酒气让他感到一阵眩晕,他听见巡城兵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腰间的铁牌撞出清脆的响。
“方才普济寺方向有动静?“
“能有什么?“另一个兵嗤笑,声音中充满了不屑,“你还真信三不夜的说法?
那破庙早荒了十年,鬼都嫌晦气。“
脚步声渐远,沈疏桐先爬出去,伸手拉裴砚。
她的手掌带着体温,裴砚触到她腕间的老茧——那是练刀时磨出来的,每道茧都对应着一次挥刀,那粗糙的触感让裴砚心中涌起一股敬意。“到大理寺还有半里。“她低头检查刀鞘,“你怀里的密档没湿?“
“比我的命还金贵。“裴砚拍了拍胸口,月光照见他眼尾的笑纹,可眼底没有半分笑意,他的心中充满了忧虑。
隐桩、北首座、悬镜司......这些线头在他脑子里绕成一团,父亲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说“莫信天家话“,原来早有预兆。
大理寺的朱门在晨雾里显出轮廓时,裴砚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那冰冷的汗水让他感到一阵寒意。
沈疏桐踢开偏门的铜锁,两人溜进值房,烛火“轰“地亮起来,照见桌上堆着的验尸簿被风吹得哗哗翻页,那纸张翻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值房里显得格外响亮。
“先看这个。“裴砚从怀里掏出三册密档,最上面那页有父亲的批注:“隐桩乙- 17,镇北王府账房周九,每月十五往城南破庙送银。“他翻到中间,字迹突然变了,是更刚硬的笔锋,“天枢阁急令:隐桩系统直属圣裁,悬镜司不得染指。“
沈疏桐的刀“当“地一声磕在桌角,那清脆的声响让裴砚心中一惊。“我爹的笔记里也提过隐桩。“她指尖抚过密档边缘的焦痕,那焦痕带着一丝温热,“悬镜司灭门那晚,我娘把半块令牌塞进我怀里,说'隐桩是皇帝的刀,终有一日会砍到自己人'。“
裴砚的太阳穴突然抽痛起来,一种强烈的不适感涌上心头。
他捂住额头,眼前闪过一片血雾,有个模糊的声音在耳边炸响:“小心......“是父亲的声音?
还是某个他没听过的人?
“裴砚?“沈疏桐抓住他的手腕,“你脸色白得像纸。“
“老毛病。“裴砚扯出个笑,可冷汗已经浸透了中衣,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在不断地颤抖。
听魂的异能每次发动前都会这样,可这次他没碰任何尸首,这让他感到十分困惑。
他摸向腰间的玉佩——那是父亲留下的,温凉的玉质贴着皮肤,却止不住骨子里的寒意。
沈疏桐倒了杯热茶递过来,杯壁的温度透过瓷传到掌心,那温暖的触感让裴砚感到一丝安慰。
裴砚喝了一口,苦味在舌尖炸开,那苦涩的味道让他皱起了眉头。
他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突然想起地窖里那半枚悬镜司令牌,缺口处的锈迹红得像新鲜的血,那颜色仿佛在诉说着一段血腥的历史。
头痛来得快,去得也快。
裴砚靠在椅背上,感觉浑身像被抽干了力气,他的身体十分疲惫。
沈疏桐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先歇着,我去查北首座最近的动静......“
他闭眼前最后看见的,是桌上密档里夹着的半张纸,上面用朱砂写着“隐桩总册在天牢“,墨迹未干,像一滴悬而未落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