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生死时速，异种萌芽
没了陨石呼吸带来的辐射风暴，侦察员在朝阳百货的废墟残骸高点放置了一枚高清摄像镜头，便于实时观测远处异星种子的动静。
又过了三十来个小时，根据图纸显示，挖掘机距离避难所闸门不足百米，这里的尸体密度明显增多，都是些不曾来得及进入避难所死在了陨落冲击的倒霉蛋。
按照这个速度，似乎一切又开始往好的方向转动起来。
但这一切也是暴风雨前那令人窒息的宁静，叶禅多次向全队强调潜在的风险，整个任务最危险的环节正悄然到来。
最先观测到异常的是那枚放置在高处的望远摄像头，正如季桀所猜测的那样，当异星种子在积蓄了足够的能量之后，内部的压力到达了某种临界点。
这时，它那原本坚硬带有棕绿色流光的种皮表面开始出现如蛛网般的裂痕。
这些裂纹并非静态的，而是如同活物的血管般搏动、蔓延，发出令人心颤的高频崩裂声，同时也诡异的混杂着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低沉呻吟。
这些混杂着高低频切换的诡异声响持续了足足七八个小时，营地里所有战士均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都在等待着迎接那可能出现的极端异象。
随着傍晚时分一声尖锐的轰鸣，从种子那最大的裂缝中，首先喷涌出粘稠的未知液体，随之而来的是拥有着奇异色彩的高温蒸汽，浓烈的带着扭曲的荧光绿或紫色的气体充斥了缓慢的充盈着天幕，有些类似火山爆发前的喷气。
数分钟后，一根形状狰狞扭曲且巨大的“芽体”猛地突破种皮，带着一种亵渎生命的蛮力刺向高温蒸汽和尘埃所笼罩的天空。
而幼株破土的瞬间引发剧烈的地面隆起和撕裂，周围本就脆弱的废墟环境再一次发生大规模的塌陷，或被拱起或被推开，附近数公里的地面因巨大应力被拉拽褶皱，营地里一阵人仰马翻，场面混乱不堪。
那些伴随着强烈腐蚀性的液体从空中散落，如雨点一般打在周围的废墟中，营地的帐篷在接触这些液体后很快被侵蚀殆尽，战士们赶紧寻找掩体进行躲避。
不仅如此，原本沉寂许久的辐射风暴也跟随着“萌芽”的瞬间倾泻而出，这些辐射脉冲成片的破坏和干扰着仪器，甚至让部分地面的机甲产生了奇怪的过载效应。
“还有多少米？”叶禅此刻和季桀就在避难所的隧道中，对着挖掘机小队怒吼道。
“报告长官，还有二十余米！”
季桀听闻，二话不说，操纵机甲用蛮力从后头把挖掘机给顶上，并大声吼叫着让工程兵火力全开给挖掘机超频运作。
种子不仅有向上突破的萌芽，更恐怖的是向下扎根的过程。
数十条巨大无比，如同活体钻头似的根须，从种皮下方刺出。这些根须并非缓慢生长，而是以惊人的速度和力量强行刺穿、挤碎、融化下方的岩层。
这就引发了剧烈且持续的地震，周遭的地表如沸腾的水面一样在翻腾、断裂坍塌。
地上地下同一时间变得分外艰难，按道理叶禅师应该下命令让全体人员后撤，毕竟这是天灾而不是人祸，没有临阵退缩的说法。
但她却心有不甘，毕竟距离避难所大门就不到二十米的距离。
她叶禅必须在保护队员、保存设备和全力打穿最后通道之间做出艰难选择。
电光石火之间，这名年轻坚毅的女军官咬牙决定继续完成救援工作，同时让蔡宏带着地面上的队员后撤一公里待命。
隧道在轰鸣，碎石不断从头顶落下，整个水泥甬道肉眼可见的在外部应力下产生恐怖的扭曲，甚至某些隧道段落仿佛置身于蠕动的巨蟒肠胃之中。
季桀非常讨厌这种把性命交给运气的感觉，特别是这要命关头，挖掘机的钻头忽然停转，仪表盘显示电压不足，工程兵汪工判断电源供应出现问题。
“少校，营地被电磁脉冲攻击，发电机损坏，几乎所有的仪器都宕机了。”
“还有十几米，用手挖！”叶禅有些暴躁推开身旁的士兵，揪着挖掘机的屁股将其拽了出来，然后抬手抓住其悬臂想要将钻头刀盘折断，不过几下发力并没有得逞。
季桀明白她的用意，立即上手帮忙，他的机甲动力上限比这些救灾应急型号要明显强上几倍，咔擦一声顺利把钻头应声掰断，然后将前端的金刚钻刃给拆卸出来，充当手头上的活动铲子，对着面前的墙面开始暴力挖凿起来。
工程兵欲言又止，这挖掘机造价不菲，分分钟千万上亿算，但这都要命关头了哪还管得了这么多，赶紧拉走少了半截悬臂的挖掘机，上前帮忙搬运起碎石。
季桀手脚速度极快，他那纯黑色的机甲如恶鬼似的疯狂抡动着手臂凿动着通道，力道之大甚至能瞅见钻刃与岩层碰撞出的火花四溅，恍惚间叶禅以为季桀在用拳头轰砸着前方，那力道拳拳到肉，每一下都激荡出巨大的颤音。
这爆裂的开凿速度，讲道理丝毫不亚于挖掘机的推进速度！
当然这种极限爆发并不能持续太长时间，毕竟季桀可不是机器，可此情此景仍旧足够震撼。
“这家伙的身体到底强横到什么程度？”
周围剩下包括叶禅和工程兵在内的八名士兵都被这暴力美学看得有些目瞪口呆，有想要上前帮忙的也只是杯水车薪，甚至怕靠得太近被黝黑的拳脚误伤。
季桀根本不需要别人助力，他负责暴力输出打碎中间岩层，而通道边角拓宽则交给别人处理。
众人埋头苦干，咬牙对抗隧道那轰隆的震动工作，隧道两侧扒开的碎石泥土里，是形态各异的尸体，他们大多蜷缩在墙根，或拥抱或匍匐或抱头的等待过死亡的降临，他们一簇一簇尸体绽放在这条通往避难所的求生之路上，却又咫尺天涯。
十米，八米，五米，三米！
随着哐当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之音亮起，季桀手头的钻刃终于敲打在了避难所那厚重、布满凹痕和裂缝的闸门跟前！
季桀穿着机甲人高马大，扭头低眼扫了机体两侧，是满满当当十几具簇拥在闸门前的尸体，他们的指甲抓烂在闸门之上，面目狰狞可怖，微张的口舌似乎在哀嚎着什么，震耳欲聋却也寂寥无声。
众人还未来得及去进一步想想这里曾发生过什么，身后扑腾一声异响，一条粗壮的幽绿色的影子就径直横穿过隧道的一角！
“那是……种子的根须？”叶禅眼尖看得真切，忍不住惊呼道。
更夸张的是，根须所经过的地方，晶莹剔透的绿色粉末随着高温蒸汽喷涌而出，一时之间隧道里热浪翻滚并且充满了肉眼可见的小颗粒“粉尘”，这让季桀看得心里非常不安。
好在根须并没有停留，它仿佛是在有目的的寻找着什么，只是恰逢路过，热浪和粉尘也很快散开。
“抓紧时间把门打开！”叶禅说道。
“本来如果能通电，我们就可以用大功率空气等离子切割机……”工程兵分析道“好在这避难所是快六十年前建的老古董，预防核打击专用的，不说设计缺陷，本来也有为了方便从外头打开的机关……”
工程兵汪财迅速的扫视了闸门结构，目光目光如鹰隼般锁定关键弱点，那闸门顶端坚固的铰链。
他麻利的指挥着士兵们把手头的工具切换到早有准备的热力喷枪（氧矛枪），用钢管对准这闸门两侧和悬顶上的锁栓和铰链，通过高压氧气和可燃气体点燃，钢管尖端在剧烈燃烧可产生高达4500度的超高温熔融金属射流，像钻头一样快速烧蚀穿透金属。
浑浊的空气中弥漫着粉尘、铁锈和浓郁的焦糊味道，极端的高温、强光和熔渣飞溅，哪怕众人身穿机甲，但也流溢的热量闷的够呛。
很快这面年代有些久远的闸门出现了明显的松动，但季桀看着仍觉得牢不可破，这扇闸门并不是敞开式的，而是自上而下的吊龙大顶，哪怕锁栓被融掉也不可能指望着众人把这几吨重的闸门给抬起来。
“汪工，火候还差点啊，燃料快不够了，这隧道还缺氧！”季桀有些担心的算计着，对工程兵叫嚷了几声，恍惚间季桀却似乎意识到地震已经不知何时再一次停止了下来。
工程兵汪财听罢，冷哼一声：“看来不得不使出我专门带出来的杀手锏了。”
“什么玩意？”季桀咬牙“这环境可不兴放炸弹啊。”
“线性聚能切割索，LSC，听过没？”汪财从机甲后方背包里取出一个密封的金属桶，拧开盖子，里面盘绕着的线性聚能切割索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没听过。”季桀虽然头疼这家伙关键时候还卖弄几番，但仍旧顺着他回答。
“说明年轻人还得学，哈哈。”
线性聚能切割索看起来像一根粗壮的、包裹着特殊织物和金属箔的电缆，但触手沉重，蕴含着毁灭性的力量。
这大概是汪工的高光时刻，他呼喊着众人停下手上的喷枪，然后快速戴上厚重的加大版机甲专用防护手套，让副手同时准备好雷管和起爆器。
汪工一把抓起切割索的一端，感受着它沉甸甸的份量和内部炸药那隐约的颗粒感。
在几名士兵的合力托举下，他努力平视摸索着闸门顶端的缝隙，开始沿着锁点区域的轮廓紧密贴合地布置切割索。
副手递上特种耐高温粘胶和强力磁铁，汪工如同进行某种精密的手术般，用粘胶带分段、用力地将切割索牢牢固定在钢铁表面，确保索体与闸门之间没有一丝缝隙。
“大家往后退开一段距离，这玩意儿威力很大，要是不小心弄错了，连人带机甲都会瞬间被一分两半。”汪工在机甲内部早已经是汗流浃背。
当切割索被精确地布置成一个环绕锁点区域的闭合回路后，汪工将切割索末端的导爆索小心地拉出，他最后接过副手递过来的雷管，动作稳定但快速地将导爆索插入雷管接口，用力旋紧，完成了连接毁灭的最后一环。
汪工握着起爆器和众人后退十来米远，深吸一口粗气，习惯性的捂住了机甲的耳朵，在频道里大喝一声：“起爆！”，然后扣下了手里遥控的那颗猩红按钮。
一瞬之间，没有传统爆炸那种缓慢扩散的火球和巨响，而是有一道极度刺眼、亮度远超平日太阳的白光从切割索的路径上瞬间迸发！
在切割索路径上，超高速金属射流在万分之一内形成并穿透钢铁，那闸门缝隙上的铰链和锁栓瞬间崩坏，脆弱的如同硬纸板一般。
随着强光消散，浓密的、带着金属烧灼气味的灰白色烟雾再一次弥漫开来，而烟雾中传来令人牙酸的嘎吱、嘎嘣等金属扭曲断裂声响。
季桀按捺不住上前探去，赫然发现在闸门关键锁点处，出现一道极其狭窄，边缘被瞬间熔化又凝固因而光滑如镜但暗红炽热的笔直切缝！
他心血来潮，没有忍住双手抚上闸门用力一推，厚重的闸门失去了关键的支撑点，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呻吟，居然直挺挺的朝着后方倒了下去。
闸门落在地上，砰的一声沉吟，如同敲响了天明的晨钟，整个避难所内里的硕大空间顿时映入眼帘。
没有预想中的欢呼，也没有被人围观上来的喜悦，有的是一阵夹杂着排泄物和腐肉恶臭的腥风，叶禅越过季桀率先走了进去，却看到一辈子都难以忘怀的地狱场景。
熙熙攘攘的幸存者掺和着尸体，分散在宽阔的避难所穹顶之下，空气中莫名飘散的绿色荧光粉尘成为了唯一的“自然”照明光源。
当叶禅机甲头顶的探照灯扫过人群时，终于有人从噩梦一般的自我意识禁锢中清醒过来，身体最好的极少数人能站起身子努力发声做出应答，更有部分人形被忽如其来的强光感到惊吓从而抱头痛哭，陆陆续续的也有人沙哑着喉咙叫嚷起来，行动缓慢的挥舞着手臂，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在地板上摩擦着身体。
“怎么会这样？”叶禅哆嗦着嘴唇，原本以为营地集中隔离区里那些被重度辐射的灾民已经够凄惨了，没想到这避难所里场景更是骇人“水呢？食物呢？这里的辐射强度明明不高，为什么会这样？”
叶禅只觉得脑袋一阵晕眩，差点没有双膝一软瘫了下来。
其余士兵查看一周，他们甚至不敢靠近墙角处那堆积成小山肉团团去确认那是什么成份，这里恶臭的环境还有破损的粮仓以及败坏的水源，充斥着绝不只是饥荒和疾病，还有绝望。
季桀倒不是心理承受能力更好，他只是因为方才爆发性挖掘送走了一波体能，浑身从心灵到身体都感觉有些麻木，更重要的是，他的注意力被一抹幽绿色的暗光给吸引住了。
这光亮是如此应景，恰如其分的让他想起了最近梦里总能看到的那抹幽绿。
场面一片混乱中，叶禅看着季桀跨过人群，追随着绿光走入到下一个避难厅，那里同样惨不忍睹。
但在季桀视线的尽头，能够清晰看见一道消瘦佝偻的身影，正矗立在墙面跟前。
根须从墙面破开，高浓度的热量和从根须表面发散出来的绿色孢子正环绕着眼前的男人，似乎有什么强烈致幻的手段，在疯狂吸引着他朝着根须靠拢。
“快离开那东西！”
季桀潜意识里察觉到极度的危险，他朝着男人，也就是苟活了数日，成功撑到救援抵达的键盘侠米铎奔跑而去。
但米铎似乎并没有反应，他丢失了聚焦的瞳孔看着墙面的绿色根须，嘴角咧出释怀的笑意，张开双臂朝着根须拥抱了过去。
然后，在季节和叶禅错愕的目光中，他就这么整个身子，在根须表面，融陷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