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3章 闲话射雕凭君听
另一边的沙通天四人逃出山谷后,同样想到以那黑衣人的武功,没必要用其他手段来加害自己,便依着对方的指点向东方逃去。
他们都是一流高手,虽然四人跛腿,三人瞽目,但凭着当先的沙通天引路、手中的木杖借力,竟逃得一点也不慢,很快便远远离开重阳宫范围,到了一处荒僻山林。
正奔逃间,前面的沙通天忽地低喝一声:“住!”
随即四人便凭着平素养成的默契齐齐止步。
后面的侯通海问道:“师哥,怎么了?”
沙通天并未回答,只是望着对面隐在一个大树的阴影中,身形挺拔而面目模糊难辨的人沉声道:“阁下莫非便是那位黑衣前辈所说的接应之人?”
侯通海、彭连虎、灵智上人闻言,立时都心生戒惧。
他们都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虽然被常年囚禁又废了双目,却也因此而专注修习内功和练习以耳代目,听觉都远比当初灵敏。
寻常人便是静立不动,细微的呼吸声也瞒不过他们的六只耳朵。
方才若非沙通天提醒,他们竟是毫无所闻。
以他们老江湖的经验,自不难见微知著,推断出来人的内功已有了极深的造诣。
树下之人轻笑一声,声音显得颇为年轻,随即便缓步从阴影中走出。
沙通天借着月光看清了那人一张极为俊美的面孔,登时全身剧震,失声惊呼道:“小王爷?”
侯通海在他身后愕然道:“师哥你胡说什么,小王爷已死了多年,又……”
沙通天也回过神来,问道:“少侠可是姓杨?”
来人自是杨过,此次是受张象易差派,来这里接应四个从重阳宫逃脱的凶徒。
杨过很纳闷师父为何能未卜先知,算到会有凶徒逃脱而且会逃来这边,又为何不是帮全真教捉人而是给他们带路。
但相处日久,他知道师父做事最有章法,很多事最初看来莫名其妙,到最后才知用意深远,于是老老实实领命前来守候。
此刻听到沙通天竟一口喝出自己的姓氏,他也吃了一惊,略一踌躇后道:“我是杨过,你说的‘小王爷’又是什么人?”
“果然是小王爷的儿子!”沙通天满面都是大喜神色,又将语气加重一些对身后三人道,“三位,这竟是小王爷的儿子!”
他的喜色自然是装出来的。
他昔年虽曾为杨康做事,却只为求得荣华富贵,自然没甚忠心可言。
何况他的手臂便是因被身中剧毒的杨康抓伤,而不得不斩断保命,如今对杨康只有怨恨。
此刻如此惺惺作态,为的只是拉近彼此关系。
侯通海是个莽汉,一时未明白师哥为何对自己强调此事,也不知该如何反应。
彭连虎与灵智上人两个老狐狸立时心领神会,亦半真半假地做出大喜神色。
杨过心头大震,颤声道:“你……你们识得先父?但为何称他作‘小王爷’?”
沙通天道:“杨公子,昔年我们都是令尊门客,因他是金国赵王完颜洪烈养子,故此我们都称他作‘小王爷’。你与令尊相貌足有六七分相似,所以我一眼便认出你来。”
“金国?”杨过愈发糊涂。
沙通天见状,出言提醒道:“杨公子,此处并非讲话之地,咱们是否先到一处安全所在。公子但有疑问,我等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杨过毕竟聪敏,心情在激动之后渐渐平复,也便听出对方言语中暗藏的心机,却是要以父亲的事情为筹码,令自己带他们脱困,也便猜到对方与父亲的关系应只寻常,其言语的可信度更要打个大大的折扣。
但他此来的目的便是为这四人引路,自然懒得点破对方用心,总之到了师父面前,一切终能真相大白。
他甚至隐隐地猜测师父之所以安排自己来接引这四人,或许亦与此事有关。
当时他面上恢复平静,侧身道:“全真教那些牛鼻子若发现你们不见,必然要大肆搜查追捕,此时便逃到山下,也难保不会被捉住。我知道一处所在,全真教那些牛鼻子定然不敢去搜查,你们先到那里躲藏一段时间。等到全真教找不到人渐渐松懈,再谋求远遁不迟。”
沙通天四人一起道:“一切由公子做主。”
随后杨过便引着四人回到他们师徒居住的木屋。
此刻张象易已先一步回转,正在屋檐下闲坐品茗。
“师父!”杨过先上前见礼。
沙通天看到这飘逸如仙的青年道士,又听杨过如此称呼,心中不由大为惊异。
平时看守的全真弟子都极少与他们交流,因此他们的消息甚是闭塞,从未听说过张象易其人。
想到这青年道士既是杨过的师父,或许便是他让那黑衣人救自己等人脱困,又派杨过接应,怎都不该怀有恶意,沙通天心中虽有些猜疑,却没有太过担心,当即向其余三人打个招呼,一起上前来和张象易相见,并准备设法探一探对方底细。
张象易却不等他们开口,便抢先含笑自报门户道:“四位久违了,贫道张象易,道号‘玄素’,家师周讳伯通!”
当年正是周伯通将四人制服后送来全真教囚禁,骤然听到这个名字,四人脸色同时惨变,不假思索地转身便要逃跑。
张象易也不起身,扬手间有四颗石子从掌中飞出,在月光下化作四道淡淡流光追上四人,同时击中他们后颈下方的“大椎穴”,令四人瞬间变成僵立原地、口不能言的木雕泥塑。
“师父?”
杨过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这四人怎地突然如此害怕,师父又为何出手制住他们。
张象易探手唤他来身边空着的一张椅子上坐下,微笑道:“过儿,为师曾说要给你讲一个《射雕英雄传》的故事,今夜闲来无事,便当做消遣说一说。但你只许老实听着,为师讲完之前,不许插足多问!”
杨过心中愈发古怪,忖道:“师父你那故事一拖三年,为何突然在今日开讲?再说看眼前这情形,怎都算不上‘闲来无事’罢?”
张象易却不理他如此猜疑,端起茶盏呷了一口茶水,自顾自悠然道:“这故事却要从临安城外的牛家村说起,那村中有两户人家,一户姓郭,一户姓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