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章 戏精母亲
“竟是那位活阎王!”半夏倒吸一口凉气,慌忙缩回脑袋,“可咱们侯府与浏阳郡主素无往来,怎就招惹上了她!”
青瓷茶盏磕在楠木桌上发出脆响。
楚明姝望着满地狼藉的绸缎料子,嘴角扯出冷笑:“这些皇亲贵胄作践人,哪需要什么由头?左不过是看谁不顺眼罢了。”
她想起前世被按在雪地里抽得皮开肉绽时,那金线绣的鹿皮靴就停在她眼前三寸,浏阳郡主捏着嗓子说:“要怪,就怪你占着顾家郎君未婚妻的名头。”
是了,她还有个未婚夫,靖国公世子顾长安。
楚明姝摩挲着腕间褪色的红绳,这是五岁那年两家夫人说笑间定下的信物。
谁能想到十年后,这桩娃娃亲竟成了催命符。
楼下突然爆出哭喊,绸缎庄王掌柜被鞭稍扫到胳膊,踉跄着摔在门槛上。
半夏坐不住,忍不住想要冲出去,却被楚明姝死死拽住:“傻丫头,你现在冲上去只是找死。救不了他们,还要搭上咱俩。”
反正那些个掌柜伙计跟她本就不是一条心,前世她被浏阳郡主鞭打羞辱时,这群混账可都躲在暗处看热闹。
如今掉了个,换她当观众咯!
直到日头西斜,那镶着明珠的马鞭才收了势。
楚明姝冷眼看着浏阳郡主的车驾扬长而去,转头吩咐半夏:“我记得你兄长在顺天府当差?明日你告个假,把这荷包交给他,叫他帮我留意新宅子。”
说着从袖中掏出个青布包,里头整整齐齐码着十张百两银票。
半夏原名夏薇,幼年时家境贫寒,双亲出于无奈,只得将她以活契的形式卖入侯府。
后来,夏薇的父母陆续离世,家中顶梁柱就是她的大哥夏霆。
夏霆凭借坚韧不拔的意志和过硬的本领,成为了顺天府的一名衙役。
前世,因着与半夏深厚的渊源,夏霆曾数次伸出援手,助楚明姝于危难之际。
这份情谊,这份忠诚,早已深深烙印在她的内心。
眼下她最信得过的,便是夏霆与半夏这对兄妹。
“姑娘要买宅子?”半夏捧着银票的手直哆嗦,“可...可侯爷不是说这些铺面都归您管么?”
“明日有新主子回府,这些富贵就该物归原主了。”
楚明姝对着铜镜摘下白玉耳珰,镜中人眉眼如画,却透着股子寒意:“记住,要城南的宅子,邻着书院最好,切莫叫人瞧见你兄长进出。”
半夏没听懂姑娘的话,但她并未追问,领命去了。
她前脚刚走,楚明姝后脚就换了粗布衣裳出门。
城西,槐树胡同第三户挂着红灯笼,这是异朽阁接生意的暗号。
柜台后头的老头子掀了掀眼皮:“姑娘要查什么?”
“我要楚明钰这十五年所有底细与行踪。”一袋碎银子“哗啦”倒在案上,“十日内拿到情报,再补三百两。”
回府路上飘起细雨,楚明姝摸着袖中那份泛黄的卖身契。
前世她跪在祠堂三天三夜,廖嬷嬷攥着这张纸非说她是自己的侄女。
可那日替廖嬷嬷收尸时,分明从她枕下翻出张生辰帖,上头朱砂写的八字,竟是楚明钰的。
楚明姝坚信,即便她不是昭平侯夫妇的女儿,也绝对不可能是廖嬷嬷所谓的侄女。
然而,证据的匮乏让她不得不忍受着低人一等的奴婢身份。
重活一世,楚明姝决定先发制人,对楚明钰此人进行抽丝剥茧的调查。
回府后,再对廖嬷嬷进行秘密审问,希望能从中寻到有用的线索,揭开身世之谜的真相!
……
楚明姝与办完事的半夏在医馆碰头时,日头已经偏西。
她特意抓了两副补气血的药包,权当是为即将到来的风暴备些体力。
主仆二人踏进昭平侯府垂花门时,章管家正揣着手在影壁前来回踱步。
“小姐可算回来了!”章管家擦着汗迎上来,“侯爷在正院候着呢。”
刚跨进正院的门槛,浓重的檀香味混着剑拔弩张的气息扑面而来。
昭平侯端坐在紫檀雕花太师椅上,手里盘着对包浆油亮的核桃,眼睛却死死瞪着缩在角落的侯夫人。
苏氏捏着绣帕不停拭泪,肩膀一抽一抽的,活像受了天大委屈。
“女儿给父亲、母亲请安。”楚明姝规规矩矩行完礼,垂首退到青花瓷缸旁。缸里养着的红鲤鱼突然甩尾,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她裙角。
前世也是这样,这对夫妻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最后全要她来填账上的窟窿。
昭平侯“啪”地将核桃拍在几案上:“哭够没有?老子跟潇湘馆都说好了,一千两银子就能把绮月姑娘接回来!”
他指着苏氏鼻尖骂,“非要闹得全京城都知道侯府穷得叮当响?”
苏氏吓得往后缩了缩,“侯爷…侯府这些年拆东墙补西墙的,您又不是不知道,妾身哪还有余钱拿出来给您纳妓子…”
她特意把“妓子”两个字咬得极重,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深深掐进帕子。
楚明姝冷眼瞧着这对夫妻。
苏氏年轻时也是京城有名的美人,如今眼尾堆满细纹,用螺子黛描的远山眉都遮不住愁苦。
当年昭平侯为求娶她,可是在苏府门前跪了三天三夜。如今新人换旧人,倒要拿亲生女儿当筏子。
“放屁!”昭平侯抓起茶盏又重重放下,盖碗跳起来磕出清脆的响,“阿姝管着铺子三年,南城的绸缎庄、东市的香料铺,哪个月不进账上千两?钱呢?”
苏氏突然转头看向楚明姝,泪汪汪的眼睛像淬了毒的蜜:“阿姝最清楚了,那些银子不都填了货仓?上个月才进的三船苏绣。”她声音陡然哽咽,“可怜我的儿,成日里为家里操劳…”
楚明姝袖口下的指甲掐进掌心。
前世她当真顺着这话头往下接,结果被罚跪祠堂高烧三日,醒来就成了冒牌货。
此刻望着苏氏精心保养的侧脸,忽然想起自己被楚明钰鞭打时,这位“母亲”正悠闲地给新得的波斯猫梳毛。
“母亲说得是。”楚明姝突然抬头,惊得苏氏手中帕子掉在地上。她弯腰捡起帕子递过去,指尖触到苏氏冰凉的手腕,“女儿确实管着铺子,只是…”
昭平侯猛地站起来,蟒袍上的金线在夕阳下泛着冷光:“只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