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椅子·酒

郑新峰

每当看到有人在大口大口地喝着酒，我就想到太爷爷。

是的，是我的太爷爷，那个已经离世的太爷爷，那个因肿瘤去世的大爷爷……他的肿瘤长在肝与胆的交界处，汤之不及，药之不达。太爷爷生前最爱饮酒，最终因饮酒过量长了肿瘤。救护车来了好几趟，几次将太爷爷送去医院，几次都不见好。有一次，我小心翼翼地溜进太爷爷的房间，太爷爷的房间很阴暗，我本是想进来找东西玩的，却看到太爷爷侧身躺着，背对着我，被子盖得紧紧的，体色发黑，一动不动，仿佛什么知觉也没有了，如僵尸一般。我吓坏了，这还是那个曾在小石沟边捡未爆炸鞭炮放的老人吗？还是不惊动他，我又走了出去。

突然一天，太爷爷在凌晨的某个点逝世，爷爷伤心地哭了，奶奶叹着气。

那个曾在小石沟边捡未爆炸鞭炮放的老人去世了，我们再也见不到他了。大厅里还摆着太爷爷常坐的那把椅子，它就那么静默着，送走了它的主人。

那张挂在老旧大厅墙上的照片里，太爷爷仍是那么慈祥，他似乎在朝着我微笑。厨房里也有他的照片，那是他与太奶奶、爷爷、奶奶合照的，背景是在天安门广场，太爷爷身子佝偻，身体弯向右侧，嘴巴干瘪，眼睛眯微，虽然精神欠风采，但年轻时一定像个军人一样硬朗吧。照片有点泛白，可是载着我对他往事满满的回忆……记得有一次太爷爷把幼小的我抱在他的腿上，一边问我：“你几岁啦？”太爷爷说的是本地话，我当时听不懂，于是调皮地喊了一声：“坏蛋！”就挣脱出来，跑走了，太爷爷笑而不言，他头仰在椅子背上，眼睛轻轻闭上，仿佛睡着了。

可是，那一天他真睡着了，而且不会再醒来了，愿他能在墓中安睡永年！

每当看到那张太爷爷的椅子，我都不禁地去抚摸它，好像是抚摸着太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