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4章 孽尉
我顺着水柱方向闷头狂奔,肺管子都快跑炸了,少说也得蹿了十二里地。喉咙干得冒烟,舌头舔舔嘴唇都能蹭下一层皮。脚步一停,腿就抖得跟筛糠似的。别问我咋算的,咱九年义务教育培养的跑操标兵,步子一跨就知道几里地。
我本来还以为是在刚才的打斗中迷了方向,结果跑了六圈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那八根水柱瞅着近在眼前,可我在鬼堆里钻了八百回,愣是没挪出半步——活像在跑步机上遛弯儿。
“鬼打墙啊!”我双手撑在腿上,那腿重得跟铁铅似的,怎么也迈不开一步。
“谁打墙了?”突然,一个小鬼手持脊椎刀,一掌重重地拍在我肩上,差点没把我的锁骨拍碎。“老妹儿,你身上的皮肉啥时候变得这么有韧性了?吃的啥呀……”
我眼疾手快,一把攥住它黏糊糊的爪子,拧腰甩胯给它来了个狗啃泥,顺势骑上去压得鬼嚎都卡嗓子眼里。趁它没反应过来,我左手三拳下去,重重地打在它太阳穴上,直接把它给打晕了。我捡起它的脊椎刀,撕下它酸臭的衣服,把刀绑在自己的背上。
八角铃铛上的黑金纹路跟褪色牛仔裤似的,灵力稀薄得快透光了。现在,我一拳下去,连鬼物都打不散,打晕它们也得消耗我不少力气。为了掩饰自己的人气,我一路薅骷髅头挂脖子上,腐肉渣子糊满衣襟,臭得自己都翻白眼。
鬼物间的打斗并没有减少它们的数量,它们就像能从平地里冒出来一样,挤在这一方狭小空间里,毫无规律可言。我心里除了绝望,就是疲惫——天杀的黑冥,不会是躲在哪个角落里看好戏吧!
“咚——”
不知道是哪个骷髅头砸在了我的脑袋上,然后顺势朝前滚去。我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想的,居然没跟它计较,反而跟着它翻滚的方向追了过去。既然走不出去,那就跟着看看热闹,这玩意儿到底能滚多远。
锁定目标后,走路都带劲多了。虽然还是会被一些小鬼骚扰,但起码它们没认出我是人类。脊椎刀一挥,秒秒钟打飞一个。
那骷髅头最终滚到了一双白色高跟鞋前,我的眼泪不争气地哗哗掉落。我也不知道自己脑抽啥,抡起脊椎刀就向前劈去,哭着喊道:“你死出来干什么!”
黑冥徒手接住了刀刃,那一刻,所有的委屈和疲惫都涌上心头,我整个人直接瘫软倒地——我躺在黑冥的怀里,沉沉地睡了过去。
水柱的轰鸣声把我吵醒。相比之前,我的体力恢复了不少,但肚子却很不争气地饿了,发出了抗议的咕咕声响。
“咱们得出去之后才有东西吃。”
黑冥坐在我对面的石头上,翘着二郎腿,媚眼如丝地看着我。“我找不到阵眼。等我返回去找你时,鬼气已经淹没了原来的方位,我被困在其中。没想到,兜兜转转反而能遇到你。”她平静地说着自己离开后的经历,我也把自己的遭遇告诉了她。
结论就是,这个地方是未济为了防止鬼物冲破结界而设下的囚笼。八方水柱看似是鬼物的进出口,但实际上只有一个是真正的地狱道入口。这里没有出口,也没有阵眼,跟我们之前预想的完全不同。乾坤倒转触发了囚笼机关,除非再转回来,否则根本出不去。
“这样的机会太渺茫了,那家伙做事从来不留余地。”
黑冥这话一撂,我最后那点指望'咔嚓'碎成渣——横竖不是被鬼撕巴了,就是饿成干尸。“所以……真的没办法了吗?”我绝望地看向她,她却朝我摊摊手。
我低着头,默不作声。视线停留在了左腕上的八角铃铛上,相比之前,它金刚结红得更加明显了。以这样的速度,不到半个时辰,我就再也借用不到任何灵力了。
“怎么了?”高跟鞋踏得“噔噔”响,每一步都敲击在我的心脏上。黑冥俯身摸着我的额头,温柔地问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扒拉开她的手,“没病!我琢磨着咱指定漏了啥——比如您老是不是藏私房钱没报备?”
黑冥的听得直皱眉,一双眼剜了我的心都有,这家伙就是没有幽默细胞。我连忙摆手道:“别整那么严肃嘛~我的意思是,既然能出鬼物圈,就说明这一切是有漏洞的。你说呢?”
黑冥切了一声,十分不满道:“你这么说,我倒是有个猜测。”
黑冥曾经探入过水柱,但并没有找出它们的差别。水柱之后是无尽的黑洞,除了不断涌出的鬼物,就是各异的上古符文和地狱恶鬼的壁画。当她行至二十步之后,眼前的景象完全不同,那是鬼物聚集地特有的幻境。她是妖,何况这些鬼物阶级都很低,对她来说影响甚微。但如果后面有大鬼出现,形势就有些麻烦了。
如果我能找出其中的不同,说不定那个就是真正的地狱道入口。黑冥可以用黑玉罗盘将其暂时封印,鬼物自行消散,囚笼也就会自动撤回。至于乾坤扭转,只要将损坏的木柱重新安置,说不定会有用。当然,这一切都是猜测,先得找到地狱道入口才是关键。
我跟在黑冥身后边走边听,沿着鬼物圈外围朝另一根水柱走去。“黑姐,你要不再传输点灵力给我。”我硬着头皮向她讨要。
黑冥头都没回,没好气道:“我都在你身边了,还要什么灵力?”
“万一有啥事儿,怕拖你后腿嘛~”
除了沉默,还是沉默。我只能用她幻化出来的纸笔,默默地画着一幅又一幅的水柱图。
画完最后一根水柱图时,八角铃铛早已退回了青铜色,我知道,接下来的一切只能靠自己了。
“怎么样?看出什么没?”黑冥双臂环胸,冷眼俯视着趴在地上的我。
我从地上爬起,把八个方位水柱上的符文指给她看,“东南方水柱的符文和北方的符文差别最大。所有的符文看似相同,但我在水柱旁能感受到东南方和北方的水流速度不同,造成符文扭曲程度发生了变化。更重要的是,虽然八方位置变换,但这两个地方一定是原先阵法所对应的方位。等咱们消散了这些鬼物,接下来的事儿就好办了。”
冥血瞳猛地一缩,在我看向她的一瞬间,掩饰了稍纵即逝的狡诈神色,立马堆出假笑,嘴角弧度跟量角器画出来似的,“这么说,起码有一半的胜算了。依你看来,咱们先去哪个?”
我把画纸对折成两个方块,分摊举到她面前,“概率性问题,就交给能力强的人。抽吧,抽到哪个,咱就去那个。要是失败了,就麻烦您解决一下后续事宜。”我冲她嘿嘿一笑,满脸讨好样。
黑冥迟疑了片刻,嘴角扯出一个诡异的笑容,纤细的指甲挥动间,一张画纸缓缓展开——东南方。
她二话不说,拉起我的手,一个瞬移就来到了东南方水柱前。我踉跄着稳住身形,抱怨道:“你能飞,为啥刚才让我走那么多路?不是白白浪费时间嘛!”
黑冥挑眉,不屑道:“你管我~”随即朝水柱晃悠着走去,“封印之前,先得在鬼幻前设置结界,它们要是知道水柱被封印,肯定会一拥而上。蝼蚁虽小,积聚的力量不容小视。时间不多了,如果不想被这里的鬼物分食,你还是赶紧跟上我。”
“你输送些灵力给我不是更好,万一内外一起骚动,我还能帮你抵挡一阵子。”我冷眼看向她,不似之前那般巴结。
黑冥皱眉,血红的妖瞳眯缝着看向我,双手后摆,有些不耐烦道:“不用,它们只出不进,所以,跟紧我才是你该做的。”
我嗤笑一声,左手悄悄摸向背后刀柄,“你在说什么鬼话?”
“什么?!”黑冥的表情急躁地有些扭曲,周围的鬼物顺声朝这边看来,这一刻,空间内所有的鬼物都停止了动作。
“既然听不懂人话,何地强装人呢?”我吃力地拔出脊椎刀,横在面前时,差点砸了自己的脚趾。我佯装洒脱,提高声音给自己壮胆,“你太不了解黑冥了!那女人固然妖艳,但行为举止绝不抚媚,话也不多。尤其是眼神,一点儿也不像!想什么来什么,真是见了鬼了!”
“哈哈哈——!”粗旷的笑声回荡在整个空间,周围的鬼物也都魔性地笑了起来,听得我掉了一身鸡皮疙瘩。最让我惊悚的是,眼前的黑冥逐渐膨胀成三米多高的魁梧男性身材,五官扭曲融化,身披锈蚀铠甲,胸前镶嵌着一个黄铜圆镜,头盔上盘旋着三颗骷髅头,手持枷锁对着我吼道:“算你聪明!可那又怎样呢?刀都拿不稳,女娃子,乖乖认命吧!把这副肉身交给我,我给你个痛快!”
“在我昏迷的时候,你咋不我个痛快?非要拖到现在!明明实力不济,还在这强装大尾巴狼!”唬人是我最拿手的,从小到大就没失手过,气势一定要足!像这种光有力气没脑子的鬼物最好骗了。
无脸鬼仰脖子一声吼,黑雾'轰'地炸开,卷成个墨汁旋涡,小鬼们跟下饺子似的被吸进去,化作颗颗荧光绿珠,吸入它胸前的黄铜圆镜中,鬼哭狼嚎的惨叫声震耳欲聋。
我也没能幸免,在飓风形成的瞬间,就被风力带到了无脸鬼身边,他的枷锁死死扣住我的双手,枷锁连人扛在肩上,像风筝一样,随风飘荡。
大约十分钟,无脸鬼打了个饱嗝,空间里的鬼物都被他干完了!“老子好歹是孽尉,你心里想啥小九九,我会不知道?”他将我提溜到面前,那张没有五官的脸竟也能让我感受到一丝猖狂。“有灵力之前,我是不敢动你,现在不一样了,嘿嘿,你就是我的囊……囊什么胶……”
“囊中之物~”我好心提醒他。
“对!不是……要你多什么嘴!反正!一会儿你的肉体就是我的了!哈哈哈!”孽尉要是有五官,此刻笑得绝对畸形直至变态。
我被它提溜着毫无反抗之力,任凭我如何挣扎或是咒骂,丝毫不影响他将我塞进胸前的黄铜圆镜中。指尖刚碰镜面,凉气'嗖'地顺着指头窜到天灵盖,镜面水纹'咕嘟咕嘟'直冒泡。我条件反射的屏住呼吸,闭眼等待被淹死的感受。
“亲娘咧!这……这虚渊心相比白常还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