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7章 任你处置
谈渊此话一出,所有人都不由屏住呼吸,数百道目光落在天门道人、定逸师太脸上,也有人看向了刘正风。
五岳剑派同气连枝,若是坐视天门道人、定逸师太受辱而不顾,刘正风这个东道主也太令人失望了。
怎料刘正风紧蹙眉头,一言不发,似乎有一些心神不定。
“岂有此理!”天门道人脾气火爆,大为恼怒,瞪着谈渊眼里出火,洪声说道:“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吃你的肉,喝你的血,被你残害的忠良之后,哪个不想找你报仇雪恨,你安敢造次狂言!”
余沧海却是不动声色,冷冷说道:“早听说锦衣卫的人嚣张跋扈,目中无人,今天一见,果然是不同凡响啊!”
余沧海对于五岳剑派也不怎么服气,今日人人都传门下弟子被官府抓了,罗人杰也被令狐冲杀了,他和天门道人也不对眼,如今有机会自然大加挑拨,好让天门道人能够直面锦衣卫。
谈渊笑道:“余观主看人真准,我嚣张跋扈惯了……”
天门道人按剑怒道:“姓谈的,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容得下你撒野,亮……”
定逸师太忽地摆手道:“道兄慢着。”
天门道长冷冷说道:“怎么?”
定逸师太说道:“道兄,恼羞成怒可不是我们名门正派的作风,人家说我们无知,你怒而拔剑,岂不是坐实我等都是无知之辈了?”
她不满余沧海,可不想让五岳同门被当枪使。
定逸师太目光转向谈渊,正色说道:“阁下可得仔细斟酌,官场素来险恶,一步错,步步错,功名前途,全都在你一言之间。”
谈渊微微一笑道:“没想到师太佛门高人,竟也能一语道出官场真谛,在下佩服!不像某些人就是个草包,人家一句话就能让他失了分寸。”
他这样一说,天门道人道:“好,你若不说出个所以然来,你今日断不能生出此门!”
谈渊却是笑笑,漫不经意地从怀中掏出两封供词,走向定逸师太与天门道长:“请二位与一众武林前辈看看,倘若你们还认为青城派与你们是同道,要讲同道义气,要对在下要杀要剐,我谈渊闪一下眉毛,就算我没种!”
众人一听,无不动容,
天门道人与定逸师太目光却落在这两封供词上,余沧海眉头紧锁,流露深思神气。
谈渊将供词递给两人,说道:“诸位,个人有个人的活法,这些道理不用我跟你讲。
你们之所以对我这么大的敌意,无非是因为我们锦衣卫行事上有不合正道之处,与诸位秉持的信念相悖,什么阴谋诡计,丧尽天良等等词汇用在我身上,倒也不是不可以!”
众人听他这话,颇有些捉摸不透。
余沧海冷笑道:“你还有几分自知之明。”
却听谈渊接着说道:“在下堕入名利场中,甘为鹰犬,天天面对朝野纷争、尔虞我诈,各怀机心,你们一直骂狗官,不就证明了,孔孟之道教出的不一定就是人,他也有可能是畜生!
可是他们看起来很好啊,都竖着牌坊,披着神圣外衣,实则坏的流脓,却因广结同盟,依靠律法根本制裁不了他们。
而厂卫就是为了对付这种人而存在的,这与诸位英雄好汉,遇上不平之事,就怒而拔剑,并不需要什么证据,就将其置于死地一个道理。
那么,我想问问诸位武林前辈,青城派所作所为与我锦衣卫有何区别吗?
究竟他不算是处心积虑,颠倒黑白,歪曲事实,还是你们武林正道之中,所谓义薄云天的英雄好汉,都如同青城派一样,改行做了杀人放火,抢劫财物,毁尸灭迹的下三滥呢?”
“你说什么?”余沧海手按剑柄,踏前一步,只听得“格”地一声,地上的青砖,已被他踏碎了一块。
一时之际,大厅之中,气氛紧张到了极点,人人都看着谈渊与余沧海,以及众多武林前辈。
在谈渊说话之时,天门道人与定逸师太将十多位武林前辈都叫在一起,传看青城弟子的供词,越看越气。
他们也明白了谈渊的言外之意,你骂锦衣卫阴狠毒辣,结果青城派也是一般,你们还要认青城派为武林同道,你们这伙人又算什么?
余沧海一怒便欲拔剑,旋即又忍住了,他倒不光畏惧谈渊锦衣卫身份,而是知道一旦与其动手,不论输赢,与锦衣卫的梁子便是结定了。
得罪了别的武林门派还不要紧,只因他们注重名声,可锦衣卫那都是什么货色。他们势力无处不在,而且他们可不会跟你讲什么武林规矩。
什么卑鄙、歹毒的下三滥招数使将出来,他自己倒也不怕,可门人弟子日后行走江湖可是步步荆棘,处处危机,这对于青城派来说后患无穷,怎可不虑?
“余掌门不爱听是吗?”谈渊折扇轻摇:“不过也能理解,你青城派号称名门正派,门下弟子在南昌放火,烧死十多人,烧掉数百间屋子,连累无数百姓,这种丑事,怎么能够宣扬呢?”
青城派在南昌放火烧屋子,侠义道也是骂声一片,要说之前觉得谈渊过于狠辣,现在却觉得理所应当。
天门道人、定逸师太等对余沧海素无好感,盖青城派不在五岳剑派结盟之列,平日青城弟子有意无意之间,总是对五岳剑派意存轻视,虽不敢当面讥讽或是诋毁,却从来不说半句推重或是颂扬之言。
而且这封供词将青城派的处心积虑,胡作非为,记录的极为详细。
只是他们终究都是武林正道,而且余沧海受邀而来,他们若说什么,倒显得落井下石了,不是正人君子所为,但众人望着余沧海,脸上均有鄙视之意。
余沧海看到众人脸色,心头一紧,眼中冷电闪过,忽地一声冷笑,道:“你口才很好,亦能衡情度势,难怪你少年得志,前途无边!”
声音突转严厉,接道:“然而一个心狠手辣,胆大妄为的鹰犬之辈,竟然当着天下英雄好汉面前喋喋不休……”
“放你妈的屁!”谈渊厉声道:“旁人说我心狠手辣,胆大妄为也就罢了,你灭了福威镖局还不够,还到处败坏人家名声,我锦衣卫与你青城派相比,我都觉得我们太善良了呢,你还有脸说我毒辣?
这究竟是在放屁,还是你们名门正派作风就是如此?”
他出言粗俗,然而竟让所有人无言以对。
这不是放屁,那就证明正道武林就像青城派一样。若不是,那自然就是放屁了!
余沧海城府极深,此刻却也脸色铁青,强压怒火,朗声道:“福威镖局林远图致我师父郁郁而终,林平之又杀我爱子,难道贫道不该找福威镖局报仇?”
“报仇?”谈渊双目神光一闪,凝在余沧海脸上:“你若有本事,就该早寻林远图算帐,现下正主死了,却来找他小辈晦气,此为其一,
再则灭了人家镖局,抢夺人家财物,完全不管这究竟是福威镖局本身所有,还是旁人托镖所给。
第三林平之杀你儿子,你弟子已经制住了他,怎么不杀他报仇?
明明是别有企图,还在这里假托为师父,儿子报仇之名,呵呵,余观主,这算什么,难道是昔日‘三峡以西,剑法第一’教你的吗?”
忽听人群中一个清脆的女童说道:“这可是青城派的嫡传绝技!”
余沧海本就怒不可遏,高叫:“放肆!”他也不看,听声辨位,便飞身抓去。
谈渊冷笑一声:“小孩你也杀!”一掌拍出。
余沧海怒急出手,这才看清说话之人是个绿衫女童,不急转念,谈渊掌风扑到,急忙呼的一掌挥出。
两人掌力相交,登时劲风流窜,声如闷雷,近者都觉掌风刮脸如刀。
谈渊后退两步,余沧海只身形微晃,这掌对拼,虽然只是一招,但声势之大,气势之强,均是超乎众人想象,就连天门道人、定逸师太也均起身凝目,大出意料。
谈渊年纪轻轻竟然能与青城掌门对拼掌力,虽然略逊一筹,但也无不佩服。
而余沧海内力之深,也让定逸、天门道人意想不到,均想难怪他这几日气焰嚣张,旁若无人,有恃无恐,果然是功力大进。
谈渊被他这一掌震的气血翻涌,心中暗骂:“这矮子内力竟然如此强劲,幸亏没有贸然出手!看来要拿下这老家伙,得玩点阴的。”
殊不知余沧海乃是青城派不世出的武学奇才,青城派数百年来没人练成的“鹤唳九宵神功’已经功德圆满,就差三分火候,就能大成。所以才发动对于福威镖局之战,就是想夺得“辟邪剑谱”让自己武功再进一层。
因为他知道自己缺的不是内力,而是能够更好发挥内力的绝妙剑诀。
谈渊虽得奇遇,与人家练功数十年的一派宗师相比,功力上还大有差距。
这时只听曲非烟大叫一声“妈呀!”,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余沧海本就被谈渊气的满是怒火,听她口出侮辱之言,不及细思,就直接出手。曲非烟这一哭叫,才想自己对一个小女孩出手,当着天下英雄之前,岂不是大失青城掌门的身份?
曲非烟刁钻古怪,着意要让青城派难看,越哭越响,叫道:“妈呀,大人杀小孩,青城掌门杀人啦,呜呜,呜呜。”
曲非烟长得清秀可爱,她被两人掌风吹的发乱钗横,群豪一看,心中无不暗生同情,对着余沧海怒目而视,大骂道:“杀了这牛鼻子。”“打死这矮道士!”
饶是余沧海经历无数险风恶浪,可此时此刻千百道含有责难,鄙视的目光射将过来,知道惹了众怒,也不由手足无措,对曲非烟低声道:“别哭,别哭,小妹妹,我没想打你,我是……”
“你当然没想打人了。”谈渊吐出一口浊气,一双眸子明亮有神:“你是要杀人,余观主这一掌够力道,十个女娃娃也足够毙了!”
人丛中有人叫道:“以大欺小,好不要脸!”
余沧海气的面皮涨紫,有如酱爆猪肝。
他刚才只是想抓住曲非烟,并无出掌攻击之意,然而刚才与谈渊对了这一掌,威势之大,开碑裂石,就算是成名英雄好汉,也决计禁不起这一掌之力,人人看的清楚。
可他对女童出手在先,也不能以此指责谈渊,只道:“贫道此举,不过告诉世人,本门弟子虽败你手,那也只是火候不足,却非不如你一个鹰犬之辈!”
“鹰犬之辈那也好过乌龟儿子王八蛋啊!”谈渊莫名一笑。
余沧海正疑惑,却听众人轰然大笑起来。有的口中茶水都喷了出来,有人笑弯了腰,
余沧海不知众人为何大笑,转头奇道:“你们笑什么?”
就见几名弟子面色尴尬到了极点,又想发怒,又是好笑,曲非烟更是“格格”笑个不已,
一名弟子忍住了气,道:“师父,你的背上!”
余沧海一怔,伸手在背上一摸,摸了一件物件在手。
他乍觉摸到了东西,心中不禁猛地一怔,可取过来一看,乃是一张白纸,纸上画着一只乌龟。
那张纸显然是刚才有人贴在他的背后的。那种玩笑,在小孩子之间,本是很普通的事,丝毫不足为奇。但开到了余沧海身上,这的确是绝不可想像的事!
以余沧海在武林中的声望地位而论,被人家开了这样一个玩笑,若是传说出去,实比败于人手,还要丢人。
余沧海羞愤之下,心中一凛:“这只乌龟自是早就绘好了的。
别人要在我背心上作什么手脚,绝无可能,定是那女童大哭大叫,乘我心慌意乱之际,便即贴上,如此说来,暗中定是有大人指使。”
他扫眼一看,谈渊若无其事,不由心想:“他向我挑衅,这女娃给我难堪,莫非出自他的唆使?”
余沧海已然怒到了极点,嘿嘿冷笑两声,道:“这女娃子是阁下的人,是也不是?”手一紧,将那张白纸,捏成了一团。
谈渊笑嘻嘻说道:“你猜?”
余沧海道:“好,你不肯认,也就算了。”突然间手一扬,一道白光朝着曲非烟脸上掷了过去。
众人眼见这小小纸团去势凌厉,内家高手,飞花摘叶均可伤人,这纸团若是掷中在女童脸上,那是非教她受伤不可。
可那女童已经矮下了身子,躲了开去,众人也都看出了曲非烟身怀武功,觉得她与谈渊一伙的。
谈渊啧啧说道:“小女娃,你遇上这个不要脸的东西,这一套小孩子把戏,可是大大的失算了。”
曲非烟笑道:“青城派尽是以大欺小,乘人之危的无耻之徒!”
余沧海闷哼一声,向刘正风抱拳朗声道:“刘三爷,在下今日应你所请,在你们五岳剑派的地面上,竟然被鹰犬之辈如此欺辱,呵呵,在下领教了!谈渊,你若有本事,尽管来青城山找我便了!”
他已经和谈渊结下了不共戴天的深仇。可惜现在已经丢尽了脸面,只能等待以后了。
谈渊拍手笑道:“好啊,看来武林正道与魔教行事也并无区别,啧啧,还是那些官老爷说的对,什么魔教正道,都是一群依仗武力,不讲道义的国之蛀虫罢了,唉,谈某想起在圣上面前的据理力争,正是可笑啊!”
这话大是惊心,武林中人一生就混个名头,而且正道中人一直标榜自己与魔教势不两立,就听天门道人说道:“余观主,且慢!”
余沧海道:“天门这厮因为令狐冲之事,莫非也恨上我了?”说道:“有何见教?”
天门道人手里一扬供词,厉声道:“这上面写的清楚明白,你早早偷学林家辟邪剑法,在林家少镖头还未杀你儿子之前,你就要对福威镖局动手,你门下皮人礼,彭人琪在南昌分局杀了人以后,放火烧了屋子,致使整条街都烧成白地。
申人俊、吉人通更是霸占长沙分局,夺取财物,这上面桩桩件件,哪是我们武林正道所该为?
你就这么一走了之,天下人还以为我们正教与魔教一样,你担待的起吗?”
定逸师太也道:“余观主,天门道兄所言极是,各位武林同道也都看了,你这般不清不白地走了,我们还用做人吗?”
余沧海双眉一扬,道:“我弟子纵然有错,也当有我以门规处置,诸位也是武林高人了,这般逼我,不嫌太过吗?
况且锦衣卫是什么人,他们想要什么口供得不到?屎盆子今天能扣在我头上了,下一个不会是你们吗?”
此话让众人为之一寂。
谈渊冷笑一声:“圣上得知青城派所作所为,龙颜大怒,却反复叮嘱说,本朝立国之初多亏武林朋友相助,做人不可薄情寡义,让我收敛一些,不能拿对待官员那般对待武林朋友,我自然不敢胡作非为。”
众人听到这里,都面露怪异,心想哪个皇上不是薄情寡义之辈,你还不够“胡作非为”吗?
他们哪里知晓任何词汇在谈渊这里。另有一番解释。
谈渊接着道:“我想着大家都是各地武林道上的领袖人物,都要脸,所以才让官差登门求教,要请余观主去衙门将其中始末澄清一下,别伤了诸位颜面,闹了误会!”
说着指了指方人智、于人豪:“这两位青城派的精锐弟子呢,刚才官差来问寻南昌福威镖局杀人放火一案,呵呵,都狂的没边了。
你余沧海仿佛就挨不得,碰不得了!
相信大家派出的门人已经查看完了,今天就来了我一个!
我一向向往江湖,以他们快意恩仇的人生为目标,不愿意得罪众多江湖朋友,我谈渊已经仁至义尽了。
皇上心地仁慈,不愿妄动刑罚,但却最恨旁人打他的脸,今日此事若是没有个章程。
大家想,这武林正道在天子心里,与魔教还有区别吗?”
定逸师太道:“照你说来,今日若是不从你意,你要与魔教勾结了?”
“怎么叫勾结呢?”谈渊摇了摇头,说道:“在圣上眼里,正道也好,魔教也罢,都是他治下子民,哪个听他的话,哪个对他有好处,他就允许谁存在,这是万古不变之理。”
定逸师太眉头一竖道:“你究竟意欲何为?直接了当吧!”
谈渊道:“我要将青城派掌门解送回京!”
余沧海冷笑一声:“那你怎么不来呢?”
谈渊失笑道:“你是不是傻?
人在江湖最要紧的是知道自己的分量,出乖露丑,哪有藏拙韬晦的好,
这是人家刘三爷的家,几百英豪,都在这里齐聚一堂,我硬要抓你,折了他们面子,这不将我给乱刀砍死才怪。
况且你余观主的轻功独步天下,和万里独行田伯光估计有一拼,我带上千军万马来,你老人家将弟子一扔,拔腿一溜,我长四条马腿也没你快,又何必逞强呢?”
众人不觉哄笑出声,谈渊给了他们面子,还拿青城掌门与臭名昭著的采花贼相比!
“好!”余沧海笑道:“既然你这样说,倒也不是难事,你我二人单打独斗,你若能胜我一招半式,贫道任你处置,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