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1章 厌蠢而已
寒潭里,岁黎反复着水曦音刚刚说的话。
“有一个女儿......”
“是现任族长与蓝暝虎族族长的孩子......”
“慕安...慕安......”岁黎心里一疼,苦涩的摇了摇头。
当年的那个孩子她还是留下来了。只可惜,他们一家再无团聚之时。不,他们...不是一家了。
忽地一阵煞气,寒潭洞里又闯来一道影子。
但也只是一道虚晃晃的人影。黑雾聚集一片,幻出一个八尺高的人影子来,凶戾的声音从黑雾里轰出:“你竟敢把他们放走!岁黎,你坏本尊大事!”
岁黎抬眸睨着那人模人样的影子,漠然:“放他们走的不是我,是你。”
闻言,雾影话音一拐,又呵呵笑了起来,“老匹夫,被你看出来了。”人影散开,黑雾在岁黎身边围了个圈,“怎么样,本尊大计将成,要不要加入本尊?”
岁黎冷哼:“没兴趣。”他疲倦的拧了拧眉,“我不是老匹夫,而且你那些谋划不会成。”
“岁黎!”黑雾在他身边绕了个圈又幻化成人影,怒道:“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只阴生阳殁的至纯之魂本尊已经找齐了,过不了多久本尊就能重新造出赤魇。”
雾影的声音接近癫狂,笑道:“还有你刚刚见过那丫头,虽不是完整的修罗,却是个万年难得一遇的仙魔双阴体。等时机到了本尊就把她和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神族遗脉抓来入药。”
“随你吧。”岁黎摇了摇头,并不想再听他讲什么万年都没做成的大事了,他累了。
见此,雾影大怒,他倏尔幻出一面镜子来,镜中映着一个面容姣好的妇人,他讥诮着化成雾圈围在那面镜子旁,讥讽道:“看看这位是谁,可惜啊,如今却是别人的妻了。”
言罢,镜中又陡然映出一位妙龄少女,眉眼与那妇人一般无二,嬉笑走来,同妇人说着什么,“再看看这位又是谁,如今却是别人的女儿了。你难道就甘心被困在这种地方等死吗,你难道就不想见一见她们?你甘心吗,本尊问你真的甘心吗?”
“闭嘴!”岁黎脸色煞白一片,他望着镜中的母女,眼眸中是不舍更有不甘。
三万年了,他的阿辞也变老了......而他又怎会真的甘心呢......
岁黎索性闭了眼,声音沙哑,怒道:“境渊,你死心吧!只要我活着一天,便不会再给你为非作歹的机会!”他挥手捏出一个爻字诀,寒光乍现瞬间将那雾影碾个粉碎。
“岁黎,你个死脑筋的蠢货,你会后悔的!”在一阵痛苦的咒骂声中雾影消散,寒潭又恢复了冷寂。
然而,雾影消散的同时,岁黎也呕出一大口黑血,虚弱地躺进冷冰冰的寒潭里。
修罗一族,孪生同命,他虽杀不了已然成为修罗神的兄弟,却可以将他永远困住,衰老至死。只要世间再无修罗神,魔族便再无可能作乱,世间便会永世太平。
忘川河畔,水曦音看着大步朝她走来的景榕,脑海里嗡嗡反复着那句“阿音”,她心里其实是有些慌乱的。
“二殿下怎么来了?”水曦音不动声色地往一旁挪了一步,刚刚落地时她靠夙时太近了,耳朵被他的鼻息扰的发痒。
景榕皱眉打量着她,他刚刚太心急竟险些忘了自己如今的处境。此时被水曦音一声“二殿下”唤回了理智,这才斟酌道:“本殿听闻断念斋丢了把渡化冤魂的伞,路过忘川便来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二殿下的耳朵倒是比啸风主还要灵啊,这种小事也能听到。”水曦音还没开口,夙时便绕到了她身前,他唇畔一抹讥诮,冷眼看着景榕身后的瑶兮和箐兰。
见状,瑶兮连忙摇了摇头,拉着箐兰转头就跑。
神仙打架,她们可不想被牵连了。
水曦音闻言却觉好笑,啸风主是南门将军的灵犬,夙时这家伙原来不只会骂人“蠢货”啊。
她窃笑看着景榕,等着看他的反应。
果然,听了夙时这话,景榕一张俊脸气得又黑又红,但水曦音知道以他的性子断不会对骂回去。
“夙时神君此话......不妥吧。“景榕眼眸阴冷,声音却无波无澜,“神君如今接管了幽祇宫还是要多上心才是,忘川向来公务繁多。若神君实在应付不了,本殿倒是可以寻几个仙官来帮衬一二。”
果然,虽然说不出骂人的话,但阴阳怼人的功夫也不容小觑。水曦音在心里狂笑,觉得他们俩就像凡间话本里的秀才与兵,各有各的门路。
“我要如何管这忘川就不劳二殿下费心了。毕竟您的好事将近,日后怕是也没有机会插手我忘川的事了。”夙时幽幽笑道,又故意靠近了水曦音道:“好歹是曾经师徒,不会连二殿下有婚约之事都不知道吧。”
婚约!水曦音笑不出来了。她一愣,转头看向景榕,心里好像哐当一声被砸出了个坑。
而景榕也倏一下就变了脸色,眼中一抹愧疚,他直直对上水曦音疑惑的目光,心中也是苦涩难言。
半晌儿,才勉强开口承认:“确有此事。”他眸光黯然,带着复杂的惆怅,“不过神君此话不妥,忘川之事关系重大,岂能由一人独断。”
他又将话题引到了冠冕堂皇的公事上。
水曦音心里发堵,她越发瞧不起自己了。
“是蓝暝虎族的公主,慕安。”夙时却显然不想再同景榕扯什么忘川之事。
他探究的目光死盯着身旁的蠢货。若不是前些日子他闲来无事去查了一番,这笨蛋不知道还要被骗多久呢。
麒麟族和虎族三万年前就定下的婚约,竟然没有在天界广为流传,也是奇了怪了。
“喂,”夙时有些不耐烦了,他推了推水曦音的胳膊,逼她面对现实:“说话。”
水曦音其实也没多么难受,她面上挂了笑脸,仍疏离道:“有劳二殿下挂心,千爻阁事务繁忙,小仙先行告辞。”言罢便转身就走。
景榕没有叫住她,他的拳头紧握,面色却平静如常。就像一块冰,无波无澜,就算偶然有了些悸动,也会被下一刻的徘徊与思考抹平。
他望着水曦音的背影看了好久,忽而对上夙时那双烦躁又阴戾的眸子。
“神君可有……”
然而,景榕的话音刚起,夙时就已经没耐心听下去了。紫袍瞬影,眨眼间便消失不见了。
可恶,看那个蠢货伤心的样子他为何也觉得心里发堵。夙时想了好久,后来他明白了,他是厌蠢,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