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胡饼摊下刀
安排完女眷，尔朱昭一行人跟着元怿，快步走出悬镜司。
刚出大门，尔朱昭便一眼瞥见街对面的不正常。
好家伙！
只见街对面的一个胡饼摊旁，几个膀大腰圆的“卖饼师傅”正拿眼角偷瞄这边，腰间围裙鼓鼓囊囊，隐约露出乌沉沉的刀柄一角。
而摊前或蹲或站的几十个“食客”，更是重量级。一个个肌肉虬结，眼神锐利得像是要吃人，啃饼的动作都透着一股子军中操练的整齐划一。
领头那个，正努力想把自己庞大的身躯缩在一张不堪重负的小木墩上，装作若无其事地啃着手里的胡饼。
可惜那身形，跟个移动的小山包似的，怎么看怎么扎眼，手里的胡饼在他蒲扇般的大手里，小得像点心。
不是拓跋烈又是谁？
这演技，怕是乡下草台班子唱戏的都比他自然。
“拓跋烈！”尔朱昭扬声喊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
街对面，正努力扮演路人甲乙丙丁的拓跋烈浑身一僵，手里的饼“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沾了些尘土。
他猛地抬头，看到尔朱昭，先是一愣，随即蒲扇般的大手在裤子上胡乱擦了擦。
三步并作两步地小跑过来，身后呼啦啦跟过来二十多个彪形大汉，脚步声沉重得让街面都微微震动。
“庶长！您出来了？”拓跋烈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我们寻思着您在里面可能会有麻烦，侯兄弟说他和老管家进去，我们就在这儿等着，万一不成，咱们就冲进去把您救出来！”
尔朱昭看向侯景，后者正仰头望天，仿佛在研究洛阳的云彩形状，一脸“此事与我无关”的无辜。
元怿看着这群突然冒出来的猛人，一个个太阳穴高高鼓起，气息沉稳，眼神中带着久经沙场的悍气，一看就是百战精锐。
他瞥了尔朱昭一眼，这小子，家底挺厚实，今日倒确实用得上这些来自部落的百战好手。
“行了，别演了，看着费劲。”尔朱昭拍了拍拓跋烈的肩膀，“介绍一下，这位是悬镜司掌镜使，元怿元大人。”
“然后，从今天起，我便是悬镜司副掌镜使了。”
“啥玩意儿？副掌镜使？”拓跋烈没听说过这官职，听着似乎比“庶长”威风。
大汉摸不着头脑，只得看向自家少主尔朱荣。
尔朱荣得意洋洋地一挺胸：“我弟弟现在可是洛阳城的大官！以后见了，都给老子客气点！”
听到“大官”二字，拓跋烈那简单的脑瓜终于转过弯来了。当即单膝跪地，声如洪钟：“属下参见副掌镜使大人！”
他身后那群汉子，跟着齐刷刷跪了一地，口中同呼：“参见副掌镜使大人！”那气势，惊得周围路过的百姓纷纷驻足，以为是哪位大将军出行。
“行了，都起来，像什么样子。”尔朱昭摆了摆手，“你们跟我一起行动。”
“是！”众人轰然应诺。
元怿看着尔朱昭等人演完这出戏，倒也没说什么。眼下正是用人之际，多了这几十个悍不畏死的生力军，总归是好事。
他只对尔朱昭言简意赅地说道：“走吧，大市西侧，达货里。”
“出发！”尔朱昭也不多言。
一行人，浩浩荡荡。
元怿带着仅剩的数名悬镜司精锐缇骑在前开路，尔朱昭、尔朱荣、侯景、拓跋烈，以及那二十余名从秀容川带来的亲卫紧随其后。
数十人的队伍，衣着各异，有悬镜司的玄黑劲装，也有尔朱氏亲卫的部落服饰，奔驰于洛阳繁华的街道上，马蹄踏在青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嗒嗒”声。
与今日市井中一派准备庆祝上元佳节的喜庆气氛格格不入，引得路人纷纷侧目避让，好奇地打量着这支奇特的队伍。
路上，元怿挑重点将现在的情况大致告知了尔朱昭和尔朱荣。
悬镜司从半年前发现，每日通过各个城门进入洛阳的武器数量有所增多。
起初，这并未引起太大注意，洛阳城内权贵众多，私兵家将携带兵器入城也是常事。
但渐渐地，有人发现，有一群人行迹诡异，他们每日变换着装束，频繁出入城门。
入城时，车马货物中总是夹带大量兵器，而出城时，却往往两手空空，车马轻便。
悬镜司曾暗中密查全城各大铁匠铺和官营武库，均未发现这些武器的明确下落。
这群人，在洛阳城中凭空藏下了一座巨大的军火库，其所图为何，悬镜司至今未能完全掌握。
更棘手的是，一旦有嫌疑人被捕，往往不等审问，便会口中毒发身亡，显然是死士。
刚刚尔朱荣在早点铺帮忙抓的那个沃野镇汉子，便是在押送回悬镜司的路上，咬碎了藏在牙齿里的毒囊自尽了。
直到两个月前，一名从民部被借调到悬镜司，协助整理繁杂文书的汉人官员宁瑞，从堆积如山的入城文牒和关防记录中，通过比对笔迹、货物种类、以及人员籍贯等蛛丝马迹，才发现这群人的身份，大多指向了北境六镇的军户。
悬镜司这才算有了明确的侦查方向。
“你和宁瑞也许处得来，”元怿补充道，“他和你一样，都是那种看上去心事重重，脑子里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的人，不过他是汉人。”
尔朱昭默然听着，心中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宁瑞，倒生出几分兴趣。
说话间，穿过白马寺，洛阳大市已到眼前。众人行速不减，熟练地转过一个弯，进入了以一般货商和手工业者聚居为主的达货里。
正值午时初刻，市集之内，人声鼎沸，车水马龙。
达货里，位于大市西侧，这里不比通商里那般富庶。
多是些贩夫走卒、游侠力士以及小本经营的商户聚集之地。
人员构成复杂，三教九流，鱼龙混杂，正是藏污纳垢的绝佳场所。
元怿和尔朱昭率领人马进入达货里，早已在里坊入口等候的悬镜司斥候立刻迎上前来，低声禀报几句，便在前方引路，目标直指达货里乙字三六号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