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非正常死亡

孟川走进电梯时，听见李泠月在身后喊，“哎…孟川，回来！你得给我签字，说你自己自愿出院的……”

“赶着去加班，”孟川挥挥手，“下次再见面，一定给你签……”

……

没有人愿意深夜、带病加班。

但，身为一名警察，自带的责任感、使命感驱使着孟川快速调整好状态，奔赴现场。

这也是警队历来的规矩，接到通知之后，必须在30分钟内赶到指定地点。

从龙沮屹的第一个电话算起，到真正接通已经过了20分钟，留给孟川的时间，不过十分钟而已。

但，足够了。

孟川快速来到医院楼下，抬手打了个出租车。两个红绿灯的距离，司机一脚油门开到了酒店大厅门口。

“兄弟，你看这钱挣得，怪不好意思的，起步价您可得给哈！”

“放心！”孟川说话间，瞄了一眼计价器，“10元”，扫码免密支付。

酒店大厅里，冷气十足。

孟川来到前台说明了情况，刷了电梯卡，直上顶层33楼。

途中快速浏览了未读信息，大致明白了到底是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案子。

非要他一个见习民警出场不可。

原来，新申河大酒店的顶层，有人猝死了，属于一起非正常死亡事件。

顾名思义：公民因身体健康原因自然死亡以外的，依法需要公安机关查明死亡性质的死亡事件。

一般情况下，入驻酒店的人员身份明确，酒店大厅、电梯、房间外走廊都有监控，想要排除他杀是很容易的。

“三拍”工作法，完全能够搞定。

也就是，拍拍照、拍拍脖儿（与现场相关人员有目的的聊聊天）、拍拍屁股走人。

通常值班中队的辅警喊上一个法医出警，就可以处理了，没必要如此兴师动众。

但是，死者的房间是他人代开的。

大半夜的联系不上代开人，身份信息不明确，那就暂时算无名尸，需要尽快查明尸源。

新申河大酒店作为市区唯一一家五星级酒店，出于对顾客隐私的保护，不能随意查看监控，必须拿到总经理手中的密钥才行。

大半夜的，谁能找到总经理？

没有监控，侦查人员的三板斧少了一板，只能先寄望于技术人员的现场勘查，可以指明下一步侦查方向。

此外，市委政法教育专项整顿巡察组的同志也住在这个酒店。

如果事情处理的不好、不规范，或者引发了负面舆情，很容易引起巡察组的关注。

以后的工作就被动了。

敏感的时间、敏感的地点。

半个刑警大队的警力都出动了。

全部便衣、便车。

就连新上任的分局党官员、局长徐青峰（即将兼任洛城区副区长）同志，也在赶来的路上。

这规格不说绝无仅有，也是十分少见的，要知道就算是真正的命案案，一把手也很少亲临现场。

“十分钟是吧？还有一分钟时间，如果他还不来，就给我滚出刑警队…滚回去守他的南湖水库吧！”

电梯门刚打开，孟川就听见了龙沮屹那歇斯底里的咆哮声。

生怕巡察组的同志听不到似的。

只不过这次倒是没有出口成脏。

看来刚刚在电话中回怼龙沮屹几句，还是很有效果的。

至于，守不守水库？

没在怕的……

他龙沮屹说了也不算。

柿子专捡软的捏，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

人在单位，该硬就硬、该软就软。

主要看是否占了一个“理”字。

“来了，来了，人来了……”牛俊杰瞅见孟川出了电梯，赶紧打圆场，“小川，别愣着了，快来帮忙。”

“好嘞，老师！”

孟川假装若无其事，自顾自的穿好现场勘查服，戴好头套、口罩、鞋套。

全程没有和龙龙沮屹找眼神接触，因为他晓得，龙驹肯定是那种特别想刀人的眼神、即将发起战斗的公鸡表情。

“牛主任啊，不是我说你，”龙沮屹阴阳怪气，“一个毛头小子，你非要等他来不可，有什么用？”

“嘿嘿…小马学习去了，技术部门就剩我俩是民警，这事又不能让辅警上，不等他等谁？

还有，小川的业务能力过硬，用起来顺手，有他在、我放心！”

孟川没有搭话，深吸一口气，迅速进入了现场勘查状态。

脑海中快速分析各种线索。

死者，男性，大约50多岁，已经连续入住二十天了，每晚都会叫“开夜床”服务。

可今晚夜床服务员敲门不应，用总卡打开房门，发现人已死亡。

110接警后，所里第一时间派人保护了现场。也就是说，现场的破坏程度极其轻微。

“咔嚓…”

闪光灯一闪而过，孟川拿着相机给龙沮屹拍了一张工作照。

随后，转身就是咔咔咔…对着现场一通狂拍，留下龙沮屹暗自凌乱。

非正常死亡事件的现场勘查工作，如果有大队领导在，就先给领导拍个工作照，这是上级加分项。

领导到现场，说明高度重视。

只不过其他人都是用手机拍。

孟川直接用拍尸体的相机拍了。

房间是很典型的豪华大床房格局，孟川自然门清，门锁完好、无撬动痕迹。

酒店有新风系统，所有客房玻璃都是全封闭的。在不破坏窗户的前提下，只能从门进入。

孟川拿着相机拍摄房间概貌照，而牛俊杰蹲在前面，拿着便携式足迹勘查灯寻找地面足迹。

可以看见地面上有一进一出两排灰尘足迹，很显然是服务员留下的。

地面上其他足迹没什么纹路，一看就知道是酒店一次性拖鞋留下的，应该属于死者或嫌疑人。

其他人在门外看着，很自觉的没有进入现场。因为进入的人越多，意味着对现场破坏的就越大。

曾有大领导进入命案现场，结果很多物证上检测出了第三人DNA。

DNA鉴定室的同志那叫一个兴奋，窃以为立功的时候到了。

可，排查到最后，发现是那个领导进入现场时连口罩都没带，到处瞎指挥时留下的。

而技术员、侦查员着装规范，大多经过专业训练，可以很大程度上避免污染现场物证。

此外，技术员、侦查员的DNA早就采集入库了。即便是不小心污染了物证，也可以第一时间排除。

龙沮屹作为侦查人员，自然也可以进入现场。但是，他害怕尸体、又嫌尸体晦气、影响官运，不敢进。

三个月来，孟川对于《刑事案件现场勘查规则》早已是烂熟于心，又亲自勘查了30余起入室盗窃现场。

可以说一些小现场，轻松拿捏。

心法口诀就是：先静后动，先下后上，先重点后一般，先固定后提取。

不过，这还是第一次勘查非正常死亡现场，有一种赶鸭子上架的感觉。

虽说早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心脏还是忍不住狂跳，落下的每一步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

当尸体映入眼帘的时候，孟川的心出奇的平静，只不过胃部有一种强烈的不适感。

只能快速扫视了一眼。

目测死者年龄在55到60岁之间，身上只穿着一件四角花裤头，仰面躺在床上，床头北侧地面有一摊呕吐物。

孟川的第一反应是饮酒过量，呕吐物误吸死亡。可，很快就觉得不对，因为现场没有一丝酒气。

第二反应，会不会中毒了？

也很快打消了这个荒诞的念头，尸体表面并没有什么中毒征象。

至于死亡时间，也很好推测。

前台服务员下午三点多看见死者进入酒店，距离现在也就九个小时。

具体的死亡时间，还要结合尸僵、尸斑、室内环境温度、监控录像……

孟川瞥了一眼室内的智能面板，室温只有22度，室外温度36.5度。

当目光移向床头柜时，他有一点点想笑，还是强行忍住了。

毕竟，在这这里笑场，有点不太礼貌，可能还会被其他人指责。

他指了指床头柜，严肃的说：“老师，您看看那是啥？”

“卧槽…这么会玩？”牛俊杰一把年纪也是越老越妖，骚话张嘴就来，“这老哥是个淫才啊！”

只见床头柜上有一个男士手包，旁边肆意摆放着几盒TT、印度神油、万艾可枸橼酸西地那非片……

还有一些不知道啥东西，但，是那种看看外包装就让脸红心跳的东西。

“这就叫性情中人…”孟川摇摇头，转身来到卫生间。

死者生前这么会玩，肯定不是一个人在玩，应该有一个以上女性。

孟川留心观察了，房间里没有什么痕迹，或许卫生间会有。

比如，长期入住肯定要换洗衣服；

比如，洗手池下面滤槽应该会有毛发残留。

再比如，女性使用卫生间后，废纸篓里应该会有一些蛛丝马迹。

刚走到卫生间门口，孟川又一次被刷新了三观。

只见，卫生间洗漱台上有一种类似牙膏一样的管装物体。不仔细看的话，很容易误以为是牙膏。

可上面密密麻麻的英文引起了孟川的注意，翻译过来大致就是延时、增大、增粗、重振雄风之类的。

好一个“内服外用、中西合璧”！

的确是个“淫才”啊！

只可惜，死的太过突然，没有打扫干净现场，就走了。

又要社死一次了。

出乎意料的是，卫生间也挺干净的，孟川有些emo了。

因为这种高档酒店，服务员每天都会认真打扫客房，甚至床单被罩都可以一天一换。

这就意味着可能找不到像样的物证，无法有力证明背后的女人是谁。

虽然那些女人大概率不是凶手。

但，谁都想吃瓜。

真实的警察工作也好，法医工作也罢，都是十分乏味无聊的。

日常吃瓜，就是一种调味剂。

“小川，有什么发现？”牛俊杰跟了过来，“快点拍拍现场，等会帮忙把尸体拍一拍……”

这…孟川的内心是抗拒的。

尚未出言拒绝，余光瞥见门后好像挂着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快步上前用脚轻轻把门合上。

龙沮屹站在门外，看见孟川的表情，气不打一处来。正要上前推门，却被孟川摆手制止。

原来，门后挂着一件丁字裤。

黑丝、镂空、原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