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1章 丈母娘拷问
东京时间19:17,公寓的电子门锁发出“滴”的识别声。
刘艺菲踮脚迈进玄关,运动鞋底还沾着富良野的泥土,怀里的薰衣草干花束簌簌掉落几粒紫色花苞。
“回来了?”
母亲的声音从客厅飘来,伴随着《罗马假日》的蓝光碟片暂停音效。
刘艺菲僵在原地,看着母亲穿着真丝睡袍的身影被电视机荧光勾勒。
她下意识把右手藏到背后,陆晨在车上系给她的手链还缠在腕间,上面串着颗刻有字母的檀木珠。
“陆导送到楼下?”
母亲关掉投影仪,突然抽动鼻翼。
“你身上有男士古龙水味道。”
薰衣草花束“啪”地掉在地上。刘艺菲弯腰去捡,后颈的碎发间露出小块红痕。
今天下午在美瑛町骑双人自行车时,陆晨的棒球帽檐不小心刮到的。
………
浴室花洒响了二十八分钟,刘艺菲裹着浴巾出来时,发现母亲正坐在她梳妆台前。
手里翻着北海道旅行相册,停留在那页正是陆晨给她拍的立拍得。
她在薰衣草田里转身的瞬间,白裙摆沾满紫色花瓣。
“相机不错。”
母亲指尖点了点照片边缘的徕卡标志。
刘艺菲用毛巾绞着发梢滴水,没敢说陆晨的相机是拿人生第一笔奖励买的。
梳妆台上突然多出杯热牛奶,蜂蜜量刚好是她喜欢的甜度。
母亲旋开雪花膏盖子,“说说吧,到什么程度了?“
玻璃杯壁在掌心发烫,刘艺菲盯着牛奶表面逐渐凝结的奶皮。
想起今天傍晚在札幌站便利店,陆晨也是这样捧着热饮给她暖手。
当时他说:“你手好凉,像冬天里没关紧的窗户。”
“互有好感。”
她听见自己说,声音轻得像牛奶杯里升起的热气。
雪花膏铁盒“咔”地合上。
母亲从镜子里看她,目光扫过她锁骨处若隐若现的铂金链子。
陆晨在登别温泉旅馆送的生日礼物,吊坠是颗微型电影胶片盒,里面藏着《你的名字》首帧画面。
………
夜晚11:03,刘艺菲蜷在鹅绒被里数羊。
母亲掀开被角躺进来时,带着晚香玉沐浴露的香气,就像小时候她做噩梦时的安抚仪式。
“知道为什么我让你带他去银座吃饭吗?”母亲突然问。
刘艺菲捏紧被单,那天在“吉兆”包厢,陆晨用流利的法语点餐时。
母亲的表情微妙地松动了一下,父亲是驻法外交官,家里最看重餐桌礼仪。
母亲轻笑,“他筷子用得比你好,夹鳗鱼时知道翻转避免散开。”
刘艺菲悄悄摸向枕下的手机,锁屏是陆晨今早偷拍的,她在车上靠着他肩膀熟睡的侧脸。
母亲顿了顿,“他看你的眼神,很像你爸当年,在江滩给我拍照的样子。”
刘艺菲突然翻身,额头抵住母亲肩膀。
这个动作让藏在睡衣领口里的项链滑了出来,胶片吊坠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怕我反对?”
母亲的手指穿过她半干的长发,“就因为他家做运动鞋的?”
“不是!”
刘艺菲猛地抬头,“他不一样,他为了拍电影放弃了很多。”
“家族继承权。”
母亲接话,“陈金飞都调查清楚了。”
她突然捏住女儿下巴,“但你要想清楚,他25岁,你才19岁。”
………
晨光染亮窗帘时,刘艺菲发现母亲早已起床。
她突然想起昨夜半梦半醒间,母亲在她耳边说的最后一句话。
“你爸当年也是用首诗词骗走我的,现在轮到你了。”
浴室传来水流声,刘艺菲飞快解锁手机,给陆晨发了条短信。
“我妈说你是小骗子。”
发完才注意到收件箱里有条未读信息,发送时间是凌晨4:20:
“在便利店买到晋江老家的蜜饯,和你喜欢的北海道奶酪夹心饼干放在一起了。明天见。”
窗外,2006年盛夏的蝉鸣震耳欲聋。
刘艺菲手链戴回腕上,胶片吊坠贴紧心口,那里藏着张陆晨不知道的照片。
昨天在美瑛町的向日葵田里,他弯腰为她系鞋带时,她偷拍到他后颈的晒痕,形状像半颗星星。
………
台风过境后的东京格外闷热,刘母将晚餐地点定在银座一家低调的怀石料理店,包厢门一关,外面的喧嚣便彻底隔绝。
刘艺菲坐在母亲身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布上的暗纹。
陆晨坐在对面,衬衣笔挺,衬衫袖口微微卷起,露出手腕上那块低调的机械表。
那是他父亲在他十八岁时送的,表盘背面刻着「行稳致远」。
刘母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茶面,目光却直直落在陆晨脸上。
“陆导,听说你是晋江人?”
“是。阿姨。”陆晨点头,语气平和。
“家里做鞋服生意。”
刘母挑眉,“哦,家族企业?”
“是,但我已经退出管理,现在专注电影。”
刘母放下茶杯,瓷器轻叩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退出家族企业,跑去拍电影?”
她轻笑一声,“年轻人有梦想是好事,但梦想能当饭吃吗?”
刘艺菲的手指微微收紧。
陆晨却笑了,从西装内袋取出一张名片,推至刘母面前。
“阿姨,这是我公司名片,目前除了BJ总部,在洛杉矶有分部。”
刘母扫了一眼,名片上烫金的「晨茜影业」字样在灯光下微微闪烁。
“去年刚成立,但已经和梦工厂签了三部联合制片合约。”
陆晨语气平静,“漫威也深度合作,华纳也递了合作意向书。”
刘艺菲眨了眨眼,这事她都不知道。
刘母沉默片刻,又端起茶杯,啜了一口。
“电影行业不稳定,况且你单打独斗这个行业很复杂。”
她淡淡道,“今天风光,明天可能就无人问津。”
陆晨点头看了刘艺菲一眼。
“是,但我只想做导演。”
………
刘母扫了几眼,眉头微微舒展。
“你家里支持你这么做?”
“我父亲一开始反对,但现在……”
陆晨笑了笑,“他挺喜欢《你的名字》的。”
刘艺菲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刺身拼盘上桌,刘母夹了一片金枪鱼大腹,慢条斯理地蘸了酱油。
“你父母对你交女朋友,有什么要求?”
刘艺菲差点被茶水呛到。
陆晨神色不变,放下筷子。
“我父亲只说过一句话——「别耽误人家」。”
刘母抬眸看他。
“那你觉得,你现在能给她什么?”
包厢里安静了一瞬。
陆晨看向刘艺菲,目光柔和了一瞬,再转向刘母时,又恢复了那种沉稳的语调。
“阿姨,我知道艺菲才十九岁,她的未来有无限可能。我不会干涉她的选择,也不会让她因为我放弃什么。”
他顿了顿。
“但如果她愿意,我会尽我所能,让她走得更远。”
刘母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问。
“如果她要继续演戏,你家里会支持?”
“不需要家里同意,我支持就行。”
“如果她要出国深造?”
“我会等她。”
“如果……”刘母微微眯眼,“她有一天不喜欢你了呢?”
刘艺菲猛地抬头:“妈!”
陆晨却笑了。
“那我会尊重她的选择。”
他看向刘艺菲,声音很轻,但字字清晰。
“但我希望,那一天永远不会来。”
………
甜点上桌时,刘母的态度已经软化不少。
她用小银勺挖了一角抹茶蛋糕,突然问。
“威尼斯电影节,你们一起去?”
陆晨点头:“嗯,我已经和剧组其他人沟通过了。”
刘母轻哼一声:“你倒是会安排。”
刘艺菲偷偷在桌下踢了陆晨一脚,他面不改色,只是嘴角微微上扬。
离开餐厅时,夜风微凉。
刘母站在台阶上,看着陆晨为刘艺菲拉开车门,突然开口:
“陆晨。”
他回头。
“对她好一点。”
刘母淡淡道,“不然,外交官的父亲和我,都不会放过你。”
陆晨笑了,微微鞠躬。
“我会的,阿姨。”
刘艺菲耳根发烫,钻进车里,心跳快得不像话。
车窗外的东京夜景飞速后退,她偷偷看向驾驶座的陆晨,发现他唇角带着笑,右手轻轻覆在了她的手背上。
“过关了?”她小声问。
他捏了捏她的手指,低笑。
“嗯,暂时。”
………
清晨8:25的晨光透过纱帘,在刘艺菲的睫毛上投下细碎金粉。
第五次门铃响起时,她终于把脸从枕头里抬起来,赤脚踩过冰凉的大理石地面。
“谁啊?”带着睡意的抱怨戛然而止。
门外的紫阳花束大得几乎要撞进怀里,蓝紫色花瓣上滚动着未干的晨露,在阳光下折射出琉璃般的光泽。
花束后突然探出陆晨的脸,他今天没戴标志性的棒球帽,乱糟糟的黑发间还粘着片细小的绿叶,像是刚从花田里跑来。
“筑地市场的早市价目表”
他单手递来张皱巴巴的收据,墨迹被水汽晕开,“证明我真的是第一个客人。”
刘艺菲接过花束时,指尖蹭到他右手虎口处的新伤。
那道细长划痕还泛着红,边缘沾着些许透明胶带的痕迹,显然某人连创可贴都没贴好。
“你傻不傻。”
她下意识去碰那道伤口,却在指尖相触伤口的瞬间被电到般缩回。
紫阳花的香气突然变得浓烈,她这才发现花茎间还藏着几枝北海道带回来的薰衣草。
陆晨晃了晃手里的门禁卡,卡片边缘还沾着咖啡渍。
“你助理小林昨晚在便利店碰到我,非说必须用花才能叫醒你。”
他忽然压低声音模仿女孩子的语调,“『我们菲菲有起床气,前年在剧组差点把生日蛋糕扣我脸上』。”
电梯间突然传来脚步声。刘艺菲慌张地拽住他手腕往屋里带,却听见母亲的声音从厨房飘来。
“陆晨到了?让他顺便把牛奶拿进去。”
晨风掀起白色纱帘,吹散玄关处堆积的睡意。
刘艺菲低头嗅着花束,突然在层层叠叠的紫阳花深处发现一张立拍得。
照片里的陆晨站在筑地市场的鱼贩摊位前,举着块写有“祝19岁LYF生日快乐”的泡沫板,背景里天色还未完全亮起。
………
厨房的磨砂玻璃门氤氲着水汽,玉子烧在平底锅里滋滋作响。
刘母手腕轻转,金黄色的蛋液如同丝绸般层层卷起,边缘泛着恰到好处的焦糖色。
她今天罕见地扎着马尾,发梢随着动作轻轻摇晃。
露出后颈处淡粉色的烫伤痕迹那是三天前练习时留下的。
“味增汤在保温箱里。”
刘母用长筷点了点灶台右侧,“小心烫。”
陆晨挽袖子的动作顿了一下,他今天穿的衬衫是晋江自家产的竹纤维面料,袖口处还留着自己家的蓝色水洗标。
当他的手指碰到汤碗边缘时,刘艺菲注意到他无名指关节处有道细长的疤痕;后来才知道是去年在洛杉矶拍短片时被器材划伤的。
“要垫毛巾。”
她刚开口,就见陆晨已经利落地用围裙下摆裹住碗沿。
这个动作让刘母的眉毛几不可察地抬了抬;二十年前她丈夫在武汉家里,也是这么端法式洋葱汤的。
餐桌上,鲑鱼子饭团被捏成可爱的三角形,每个顶端都缀着金箔般的鱼籽。
腌梅子装在玻璃小碟里,映得梅子表面如同红宝石。
但最让刘艺菲震惊的是那碗红豆汤,浮在汤面上的糯米团子被捏成小兔子形状。
耳朵尖还点着黑芝麻,和她六岁那年在奶奶家里吃的一模一样。
“您连这个都...”
她的指尖碰到碗沿,温暖的陶器让她想起武汉老宅的壁炉。
刘母突然转身,从冰箱取出瓶装可尔必思。
“你爸上周寄来的食谱。”
她拧瓶盖的手微微用力,指节发白,“说是找到了当年老街那家的配方。”
陆晨的汤勺停在半空,他看见刘艺菲的睫毛在晨光中颤动,像停在紫阳花上的凤蝶。
当那滴眼泪坠入红豆汤时,他假装被热气熏到眼睛,低头擦了擦镜片。
窗外传来筑地市场的叫卖声,晨间的东京正在醒来。
刘母将最后一块玉子烧装盘,突然用筷子尾端敲了敲刘艺菲的手背。
“下次教你,怎么做这个早餐的做法。别成年了,饭都不会做。”
“啊,不要了吧;感觉好难啊。”
刘艺菲哭丧着脸,对刘母眨了眨眼睛。
“懒死了你。小陆,现在退货还不迟,别扎手里了。”
刘小丽难得的开了句玩笑,陆晨看着刘艺菲望来的目光。
“阿姨,我收货概不退换。”
“哈哈,陆晨,你真逗?”刘艺菲被莫名搓中了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