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椰油锻皂（上）
朝阳将金门海峡染成金黄色时，陈默的马车正碾过码头湿漉漉的鳕鱼内脏。
就在陈默瞧着旧金山的港口，看着往来货物不断运输着那些油桶时。
坐在车内的陈默，只听见驾车的花面虎突然一声——
“大人小心！”
花面虎突然勒紧缰绳——前方那艘三桅帆船倾斜的甲板上，棕榈油正从破裂的木桶里汩汩渗出，在夕阳下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
只刹那间，倾倒的油桶便如飞坠流星般，朝着陈默的马车而来！
花面虎一个跃起，挡住两个扛着腐烂椰干的苦力。
可失事的油桶还是不小心溅到了车上，油花花的一片，像是给车顶染了个雪色。
幸亏没惊了马儿，不然麻烦可就大了。
“大人！没事吧？”
花面虎没有理会早已跪下来的两名华工，他快速来到陈默的身旁，见陈默无事后这才松了口气。
“没事。”
陈默回应一声，他的皮鞋虽然粘上了油渍，可整体并没有受到波及。
不过这黏糊糊的油渍，无论从气味还是质感，似乎与市集上售卖的猪油不太一样。
陈默俯身沾了些许在指尖捻开，骤然僵住。
这油脂的触感全然不同唐人街惯用的猪油——遇体温即化开，搓揉时泛起细密如浪的泡沫。
见此情况，陈默连忙从袖口取出一块布匹，放入油渍中。
这是......
花面虎不解，只得看着陈默盯着浸满了油脂的布匹，不知自家的大人在想什么。
“布料吸饱油脂后竟比平日柔软三倍，而且这些油脂的杂质也少很多。”
“除此之外，隐隐还有些椰香......”
这是椰油？
陈默再次确认，那些木桶里摇晃的白色液体，就是椰油。
如果用这些椰油来制造药皂的话......
那必然事半功倍！
“大人，”见陈默想得出奇，花面虎还以为陈默受到了惊吓，连忙出声提醒：“堂内还有诸多安排，此地不宜久留呀。”
“哦......等下，”陈默制止准备离开的花面虎，他一个翻身下车，来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华工，亲自将两人扶起：
“两位兄弟，这船上的椰油是哪家公司售卖？”
“是.......是.......”
这两人有些受宠若惊，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混蛋！居然把我的椰油给弄翻了！你们两个，是想喂鲨鱼吗！”
就在陈默想要从两人身后的船只，看出一些端倪时，一旁监督的白人迪兰却十分生气。
他怒气冲冲地来到两个华工面前，见倒地的油桶和一旁的马车，瞬间心里一凉。
坏了！
这是撞到哪个达官权贵？
“都是我管教不严，这才莽撞了......”
迪兰本来想替两个不争气的苦力为受害者道歉，这道歉的话都说出了一半。
可没曾想，这白人看到的却是两个华人面孔。
顿时，那满脸的赔笑也变成了尖酸刻薄的嘴脸。
“哼！晦气！我的油桶怎么没把你们这些黄老鼠给砸死！”
“叽里咕噜的说什么呢！”
花面虎瞧着这鬼佬的态度，心中不爽，腰间的斧头也随时准备拔出。
他虽然听不懂，但光从一个人的表情就能看出许多。
“先生，上午好，”陈默制止了花面虎，他并不在意旁人对自己的偏见：
“这些椰油是你们公司运输到旧金山贩卖的吗？”
“哦？”听着陈默的语气像是要购买椰油，见有生意上门的迪兰瞥了一眼相貌举止都极为得体的陈默，脸上的蔑视也稍稍减少了几分：
“这些椰油是从夏威夷运来的，加上关税，一桶就要18美元，你买得起吗？”
“这不对吧？这个质量的椰油能卖18美元？”
陈默看着倒在地上不断往外冒出的淡黄色液体，这可与洒在马车上的椰油完全不一样。
若有所思的陈默当即淡笑一声，随即点破了迪兰的小心思：
“如果都像上层的新鲜椰油，或许值这个价钱；”
“但桶子里至少有四分之三是快要腐败的劣质椰油，这些椰油，也好意思收18美元吗？”
“这......”
迪兰脸色一变，他没想到眼前这个如清朝官员打扮的华人，居然能看出那些椰油的好坏。
一般没接触过椰油的，第一次见，也很少有人能分别出它们的质量好坏。
事实上，作为医生的陈默只需轻轻一闻，就能分辨出那些椰油的自然变化程度。
“这些椰油的确不值这个价格，”见没法蒙到陈默，迪兰也收起了小觑陈默的心思：
“不过即使这样，一桶椰油也需要五美元。”
“我给你六美元，包括这桶已经打翻的椰油，”陈默不了解市场价格，但目前的他不会计较这几分的得失：
“你们公司有多少桶椰油，我这边就要多少椰油。”
“先给你五桶椰油的价钱作为定金，这是我的名片。”
陈默从袖中翻出旧金山纪事报的名片，递给迪兰。
迪兰接下，瞧着陈默等人是报社的人，虽然心中有些疑惑，但脸上最一开始的轻蔑早已被生意达成的兴奋取代。
“我现在的船上就有二十桶！我这就喊人给你送去！你们两个，赶紧把地上的椰油给这位先生送上车！”
在互报了姓名以后，陈默看着两名华工把洒落的椰油桶重新包装，并放在车上。
随着迪兰清点完定金以后，陈默向前伸手：
“那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迪兰微微一愣，随后还是和陈默握手。
对于商人而言，只要给足够的钱，什么狗屁成见都是空谈。
见迪兰带着两个倒霉华工兴冲冲地开口，花面虎忍不住开口询问道：
“大人，要是这些椰油不能炼制药皂的话，那我们岂不是白花了这么多银子了？”
“都是脂类，椰油的效果反而比猪油要好很多，”回到马车上的陈默研究起剩下的椰油，越研究越发现椰油的奇妙：
“当然，利用猪油皂化的过程可能不一定适合椰油，不过我已经想到了大致方法。”
“如果成功的话，甚至还能减短皂液的皂化与定型时间，说不定我们真的能在五天内完成五千块药皂的订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