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芒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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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暗涌的齿轮

顾沉舟办公室的空调温度低得像冰窖。林晚星盯着他后颈凸起的蝴蝶骨,那里曾有她用口红画过的小月亮,在某个醉酒的夏夜,被他笑着蹭掉在枕头上。

“坐。”他甩下西装外套,搭在真皮椅背上,露出笔挺的白衬衫。她注意到袖口纽扣换成了钛钢材质,取代了当年她送的木质袖扣——那对刻着“沉”“星”的袖扣,曾被他珍而重之地收在胡桃木匣里。

设计稿在会议桌上摊开,被雨水泡皱的纸页像受伤的翅膀。顾沉舟指尖划过她笔下的星轨,停在猎户座腰带的位置:“这里,改成逆时针旋转。”

“为什么?”她下意识按住纸页,“猎户座在北半球观测时本就是顺时针......”

“因为青禾的金主喜欢逆时针。”他抬眼,眼神带着嘲弄,“还是说,林大设计师要和钱过不去?”

钢笔尖在纸页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她想起大学时他教她认星图,用铅笔在她掌心画猎户座的线条,说“这三颗星是猎人的腰带,找到它们就能找到北落师门”。此刻他用红笔圈住星轨,像在给她的梦想判死刑。

“顾总何时成了资本的走狗?”她冷笑,“当年那个说‘天文是最接近神性的学科’的少年,死在了伦敦的雾里?”

他握笔的手顿住,墨水在纸页上洇开小团污渍。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变成了雨夹雪,细小的冰晶砸在玻璃上,像极了他们破碎的对话。

“少年?”他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刺痛的自嘲,“林晚星,你连自己父亲偷颜料的事都搞不清,有什么资格谈当年?”

这句话像冰锥直插心脏。她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面拖出尖锐的声响:“所以你当年离开,就是因为我爸那件事?他求你离开我,用我的尊严换你的沉默,对吗?”

顾沉舟猛地抬头,瞳孔在阴影里收缩成细缝。她看见他喉结剧烈滚动,像在吞咽什么苦涩的东西,最终只化作一句冰冷的:“你该庆幸他来找的是我,否则你现在连当抄袭犯的资格都没有。”

雨夹雪突然变成暴雨。林晚星抓起设计稿冲向门口,却被他长臂一伸拦住。她闻到他身上混合的雪松香与柠檬洗衣液味——那是她惯用的味道,三年了,他竟还在用。

“让开。”她的声音带着哽咽,“我不想和你吵架。”

“吵架?”他扣住她手腕,力气大得惊人,“你以为我们现在是在吵架?林晚星,我要你清楚,在青禾,你的每一笔画都要经过我同意,你的每一个呼吸都要仰我鼻息。”

她猛地抬头,撞上他眼底翻涌的暗潮。有那么一瞬间,她仿佛看见三年前那个在实验室为她调试星芒颜料的少年,眼底映着显微镜下的星光,说“晚星,你看,这是我为你找到的特殊反光颗粒”。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当年你明明可以告诉我真相,为什么要让我以为你嫌贫爱富......”

“因为你父亲说,”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如坠深渊,“你母亲临死前叮嘱过,不许你和家境优渥的男生交往,怕你重蹈她的覆辙。”

这句话如惊雷炸响。林晚星觉得双腿发软,被迫扶住书桌边缘。她想起母亲临终前攥着她的手,指甲掐进她手背:“晚星,别学妈妈,别爱上不该爱的人......”当时她不懂,直到顾沉舟离开,她才以为母亲说的是“门不当户不对”。

“所以你就信了?”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你连问都没问过我,就直接判了死刑?”

顾沉舟松开手,转身走向酒柜,倒了两杯威士忌:“你以为我没试过?你父亲跪在我面前,额头磕出血,说如果你知道真相,会一辈子看不起自己。”他将酒杯推给她,冰块在琥珀色液体里沉浮,“那天你在画室画星空,我站在窗外看了你三个小时,最终决定——放你走。”

记忆突然翻涌。那年深秋,她在画室画到凌晨,总觉得窗外有脚步声,却每次推开门只看见满地梧桐叶。原来他就在那里,看着她为他画的星图,最终选择沉默着离开。

“你根本不知道我要什么!”她抓起酒杯砸向墙面,玻璃杯碎裂声中,威士忌在纯白墙面上蜿蜒成河,像道触目惊心的伤疤,“我要的不是钱,不是尊严,是你啊!”

最后一个字卡在喉咙里。顾沉舟猛地转身,她看见他眼角的泪痣在颤抖,像颗即将坠落的流星。下一秒,他突然扣住她后颈,将她按在书桌上,威士忌的气味混着雨水冲进鼻腔,他的唇重重压下来,带着三年的不甘与疼痛。

这个吻没有温柔,只有近乎绝望的掠夺。他的舌尖扫过她紧咬的牙关,像要撬开她所有的伪装,索取当年未说完的答案。林晚星想推开他,却听见自己喉咙里溢出呜咽,手指攥紧他的衬衫,摸到后背那道蜿蜒的旧疤——那是她得知他“劈腿”时,用剪刀划下的痕迹。

“晚星......”他在她耳边低唤,声音破碎得让人心惊,“我后悔了......”

手机在此时震动。顾沉舟猛地退开,眼神清明了几分。林晚星看见他盯着屏幕,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屏幕上跳出顾明薇的消息:“哥,妈妈说想见你最后一面。”

“我得走了。”他抓起西装外套,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设计稿明天中午前改好,否则......”

“否则怎样?”她按住狂跳的心脏,看着他领带歪在一边,露出锁骨处的红痕,“顾总还要用职权压我?”

他停在门口,背对着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否则我怕自己会忍不住......”

话未说完,他已冲出门去。林晚星滑坐在地,脚边是碎玻璃和威士忌的混合液体,倒映着她狼狈的脸。她想起他实验室里那台老旧的天文望远镜,曾在每个晴朗的夜晚,为她指向不同的星系,而此刻,他们之间的距离,比银河系还要遥远。

深夜的画室飘着松节油与威士忌的气味。林晚星盯着画布,却怎么都调不出记忆中的群青色。手机忽然收到条匿名邮件,附件是段监控视频——画面里,她前男友正将她的设计稿交给顾明薇,两人贴面耳语,笑得格外默契。

“啪”的一声,颜料管被她捏爆,钴蓝色颜料在地面蜿蜒成河。她终于明白,这场抄袭阴谋从不是偶然,而是顾明薇精心策划的复仇,用她最在乎的事业做刀,剜向她与顾沉舟之间未愈的伤疤。

凌晨三点,暴雨渐歇。林晚星摸出藏在画框后的胡桃木匣,里面是顾沉舟未寄的机票、她送的黏土戒指,还有封信,字迹被雨水洇开,却仍能辨认:“晚星,牛津的星空很美,但没有你,我找不到北落师门。”

她将信纸贴在胸口,感受着纸张纹理间残留的温度。窗外,启明星在云层中若隐若现,像极了他看她时,眼底转瞬即逝的温柔。

原来有些爱,早已刻进星轨,无论多少误会与阴谋,都无法改变它曾存在的事实。而他们,就像两颗注定相遇又分离的流星,在彼此的生命里划出璀璨的痕,最终消失在各自的宇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