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黑鳞小人儿
山林间，漫山遍野生长着一种奇异的红果，微毒。味道甜腻总有经不住诱惑的动物觅食。
白壬提着木桶来到山泉打水。泉水清冽，映着打水的少女与枝叶。
她正要回去时，顺手拾起几枚掉落在泉边的奇异红果，手里传来柔软弹润的触感。洗净后轻咬一口，绵密果肉甜香恰到好处。正当她吃到第三个时。
“唰啦“一声，灌木丛中窜出个约莫三十厘米的小人儿。圆润的脸蛋上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微微翘起的鼻头下是张菱角小嘴。从头到脚都覆盖着细密的黑色鳞片，以及丰腴可爱的身形。它头戴绿叶编织的帽子，草茎织就的简陋衣衫下，小肚子微微隆起。背后精巧的背篓随着动作轻轻晃动，腰间别着皮质小袋。
此时他正用那双灵动的眼珠滴溜溜转着，最后定格在她手中的果子上，脸上写满了不理解的表情。
白壬本想分它些果子，又想着这果子微毒自己吃没事，就怕它吃了坏肚子，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小家伙指着她手中的红果，拍着肚子摇着头。白壬以为它是指肚子不饿。她拿过小家伙放在背篓里的皮袋帮它打好水递还给它。
提着自己的水桶径自离去。那黑鳞小人短短的小尾巴轻轻摇晃着。它悄悄尾随白壬来到院门外，望向远处崖岸边某个霸道飞禽的降落石台空空如也，又东张西望好一会儿，才蹦跳着消失在来时的林间小径。
这小家伙不知从何处来，某日突然就在她家的山头安了家，时常鬼鬼祟祟地来泉边取水。
九岁时白壬第一次遇见它，惊讶得几乎屏住了呼吸。那是她第一次看见记载册里没有的生物。
在她的视野里，只要她想，就能看见所有生命体都流淌着常人无法察觉的“源“，这种与生俱来的天赋让她能够感知生命能量的强弱与潜力的深浅。然而眼前这个黑鳞小人却是个例外，任凭她如何凝神观察，也看不出丝毫“源“的痕迹，仿佛一团行走的谜团。
她回到院子，开始整理一些晒好的菜干，昨晚那封信害她苦想到半夜也没得出个结论，今日头昏沉沉的，她正想着干完活午休一会。
那黑鳞小人儿又怯生生地出现在院门外，踌躇不前。它时而探头张望，时而低头踱步，嘴里发出细碎的喳喳声，像是在犹豫要不要进来。然后圆溜的大眼睛直直望着白壬，眸中闪烁着期待，又夹杂着一丝胆怯。它的小脚丫几次抬起，却又缩了回去，仿佛院门是一道无形的界限，让它既想跨过，又不敢贸然闯入。
白壬瞥了它一眼，手上仍忙着整理晒干的菜叶和草药，随口道：“我正忙着呢，你要进来就进来吧，可别捣乱啊！”
话音未落，小人儿立刻眉开眼笑，欢快地蹦跳着凑到她跟前。它笨拙地从背篓里掏出一个用宽大绿叶包裹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掀开一角，里面放着一颗冒着淡淡冰雾的果子，散发着清甜的香气。它双手捧着，献宝似的递向白壬。
“给我的？”白壬错愕，这果子一看绝不简单，很可能是小家伙不知在哪遇到的机缘！她看着那从没见过的果子有些为难。
黑鳞小人儿使劲点头，眼睛亮晶晶的，充满期待。
“现在正忙着呢，而且肚子实在装不下了。”她柔声推拒，说着把小黑鳞的手往回推了推。“这么珍贵的果子，你自己吃好不好？”
见她不接，小家伙急了。它放下背篓，随手从背篓里抓出一颗白壬刚刚吃的那种红果，夸张地咬了一口，随即瞪大眼睛，捂住肚子，做出痛苦状，歪歪扭扭地倒在地上，还故意翻滚两圈，发出“呜呜”的呻吟。紧接着，它又猛地坐起身，指着自己带来的果子，拍拍圆鼓鼓的小肚皮，咧嘴一笑，仿佛在说：“吃这个就不会难受啦！”
滑稽又笨拙，逗得白壬忍俊不禁，嘴角不由自主地翘了起来。
“放心，那点毒伤不到我。”白壬头也不抬，手指灵活地翻弄着晒干的菜叶。说到这她回想起一些往事。
她出生时长老们判定她只是个“普通人”，本该就这样平凡的长大。
五岁那年她胸口突然长出一滴水状蓝色胎记，父母为此忧心忡忡。夜里常有压低的争执声传入耳边。
有一次父母带她到族里胡大叔家做客，她与其他小朋友一起去了后山玩耍，误食了毒果，其他孩子疼得满地打滚，奇怪的是，她却无恙。
几天后她蹲在溪边撩水消暑，忽然发现溪流竟随着她的指尖轻轻回旋，她试探性地一勾手指，水珠悬停在空中凝滞，仿佛在回应她的心跳。她兴奋地跑回家，小脸因跑动涨得通红。
“阿爹阿娘！”一脸期待的看着父母。
“你们看呀……！”
她掌心托起的水球哆哆嗦嗦晃动，映出她亮晶晶的眼睛和父母瞬间惨白的脸。
阿娘慌张一把攥住她的手腕，走进屋内，力道大得让她发疼，阿爹则快步关上房门，声音压得极低：“记住，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也不要再使用这个能力，听明白了吗？”
他们没解释原因，但她从父母紧绷的神情里读出了某种隐秘的恐惧。她乖巧地点头，从此将这份天赋埋进心底，只在夜深人静时，对着木盆里晃荡的清水偷偷练习…
她笑看着眼前的小人儿，指尖轻轻点了点它的额头，仍是不收。
小人儿却不肯罢休，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脚边，仰着小脸眼巴巴地望着她，眼神湿漉漉的，仿佛她若拒绝，它下一秒就能哭出来。白壬最后被盯得无奈，只好接过它捧着的果子，轻轻咬了一口。
看着白壬接过，那张布满黑色鳞片的小圆脸顿时绽放出灿烂的笑容使得鳞片微微翘起。白生生的牙齿格外醒目。它心满意足地看着她咀嚼，小尾巴不自觉地轻轻摇晃。
随后，它的目光开始在院子里游移，扫过那些珍稀的奇花异草，眼神却出奇地平静，仿佛这些奇花异草对它而言不过是寻常之物。
果子入口甘美异常，白壬不知不觉便吃了个干净。
白壬忽然闷哼一声，一股灼热的气流自腹部处骤然爆发，瞬间流窜至四肢百骸，她浑身肌肤泛起异样的潮红，细密的汗珠刚渗出便被蒸腾成袅袅白雾。在这股热流的冲刷下，她清晰感受到体内正以惊人的速度构建着全新的脉络回路。
这她试探性地抬起手掌，四周的水汽立即响应召唤，继而汇聚成一颗颗水珠环绕在周围。
她微微蹙眉，平静的水珠骤然暴起，化作一道激荡的水流，而那股神秘的力量仍在持续增强，更多水珠正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这...”
这源源不断的力量，让白壬不可置信！
“没想到这果子居然有这种神奇的力量！”随即收手，周围恢复平静。
白壬抬眼望去。
小人儿似乎对她发生的事，并不在意。鼻子嗅着味道走到房门前，它微微弓着背，一只布满细鳞的小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环抱胸前，目光如炬地审视着屋内陈设。
突然，它转向白壬，短小的手指急切地指向屋内。白壬疑惑地起身，顺着它指引的方向来到木桌前。
一株散发着柔和光芒的盆景放在木桌上，细长的叶片内部荧光流转，宛如一盏明灯。它的根部抽出四支花苞，其中一支已然枯萎，剩下的三支也显露出颓势，一股特有的清香弥漫在屋内。
“你是说这个？”她指尖轻点叶片边缘。
小人儿立刻点头跟个小鸡啄米似的，又手舞足蹈地演示着将盆栽搬到门外的动作。
“不行！”白壬摇头，手指下意识护住花盆边缘。她的目光落在日渐枯萎的花苞上，声音不自觉地放轻：“这是阿娘留下的虹荧草...有净化的效果。”指尖抚过已枯萎的花苞，那触感让她心头一紧。
“我本该用旱地兽换些晶石来喂养它的...”她咬了咬唇，最近发生的变故在脑海中一闪而过。随即又挺直腰背，语气恢复坚决：“阿娘特意嘱咐过，这草只能在夜间移出，白天绝不能...”
话音未落，黑鳞小人儿焦急的比划着昼夜交替的手势。突然浑身一颤，像是被什么惊醒似的，还没等白壬反应过来，它已转身窜了出去，小小的身影眨眼间便消失在屋内。
当它再次出现时，怀中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兽皮包裹。它径直走到盆栽前，郑重其事地解开包裹，里面赫然放着一枚流光溢彩的晶核，足有它脑袋大小。
白壬震惊到呼吸瞬间凝滞，这竟是一枚未经启动的蓝晶核！仅次于圣殿使用的橙红核晶，是整个部落抵御外界食人菌群的关键屏障，她的指尖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小人儿灵活地跃上石桌，放下背篓，抱着晶核眼巴巴地望着白壬，另一只手指向盆栽的土壤，做出挖掘的动作。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白壬声音发紧。
小人儿认真点头。
“那你可知道它的价值？“
小家伙歪着头想了想，茫然地摇头。
白壬坐在木凳上与它平视，声音轻柔却郑重：“这枚晶核太珍贵了，能拯救无数生命。但也危险，一旦激活，能量波动会引来贪婪的掠夺者。”
她顿了顿，指尖轻点晶核表面，“而且，荧虹草承受不住这样强大的能量，强行喂养只会让它根系崩裂，彻底枯死。”
她的目光落回那株微微发光的荧虹草上，语气缓和了些：“灰晶、透明晶或者绿晶更适合它，能量温和，不会反噬。当然白金核也可以，能量纯净又稳定，就是比较珍贵，一般人用不起。“
她心跳仍因紧张而微微加速，注视着黑鳞小人儿的眼睛，轻声问：“你明白吗？这样的宝物，不该轻易暴露，更不该浪费……你愿意冒险吗？”
小人儿闻言将晶核搂得更紧，鳞片下的皮肤都泛起了惊慌的苍白，眼眶里蓄满泪水，拼命摇头。
“那就该好好藏起来。“白壬柔声道。
小家伙却仍不死心，目光在晶核与盆栽之间来回游移。
白壬眸光一闪，突然会意：“你是想用晶核来救这株草？”
她注视着小人儿点头又急忙摇头的慌乱模样，声音不自觉地放柔：“别急...让我猜猜，你是需要它来净化什么？还是说...”她顿了顿，若有所思地看向那株萎靡的虹荧草，“它的能量对你有特殊用处？“
小人儿急忙点头！
“用这个…”说完她拿出白奇送她的绿晶
谁知小人儿看都不看，突然抓起背篓就往外冲。白壬愣在原地，还未回过神，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小家伙气喘吁吁地折返，跳上木桌，倒出一枚如背篓大小的白金核于白壬前。它仰起小脸，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短手指向那盆景，等待她的回应。
白壬不禁哑然，自家山头竟藏着这么个财大气粗的小家伙。
她摸着那白金核，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上次见到这种白金核时，还是她9岁那年。父母突然把她委托给了姑姑，几乎带走了家里所有晶核。心事重重的前往遥远的戈都，从此了无音讯，只有暗夜独自飞回。族里都认为她的父母早已遭遇不测。可在她心里只要一天没有亲眼目睹，她始终不愿相信这种结果。
之后她跟着姑姑艰难度日，辛辛苦苦劳作往往只能换来一些零散的灰晶石。
眼前这黑湫湫的小家伙竟能随手取出两枚珍贵晶核，每一颗都价值连城。
她一时怔在原地，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小人儿见她迟迟没有动作，局促地低下头，用指甲反复刮蹭着衣角，稚嫩的脸上写满了不安与期待。
白壬轻轻地搬来盆景，看着那三朵即将枯萎的花苞，抱着试试的心态。
她用指尖小心翼翼地拨开泥土，试图将那株奇草与陶盆分离。就在她刚提起泥土松动的刹那，那草的根系突然如受惊的小兽般剧烈颤抖起来，那没有被土壤完全包裹的细密小根在空中不安地扭动。
小人儿眼疾手快，从皮袋里拿出一颗细碎的小晶石贴近草根。只见那草浑身一颤，小根系如饥渴的触手般猛然变长卷住晶石，根系贪婪地扎入晶体内部，原本黯淡的根须瞬间泛起血色脉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将能量抽吸殆尽。
白壬被这奇象，惊呆。竟开始期待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那荧虹草似乎察觉到白金核的存在，竟将裹住整株根系的泥土震散脱离，疯狂扑向晶核。
粗壮的根须如活物般层层缠绕，无数细若发丝的新生根须从主根上暴长而出，在晶核表面织成一张密不透光的罗网。
仿佛经历了漫长寒冬后迎来暖春的生灵，贪婪地吸收着。炽烈的光芒自根系缝隙间渗出，将整株草笼罩在光晕中。
原来荧虹草对对白金核会产生如此强烈的反应！
这时奇迹发生了，它的根系越来越粗壮，那草转眼间便高出一倍，其中已经枯萎的那朵花苞，竟惊奇的被修复如初。
小人儿赶忙后退着。四朵紫红色的花苞则如生命得到滋养一般复苏，慢慢的逐一舒展，露出内部犹如火焰跳动般的花心，令人目眩神迷。
小人儿兴奋的在那株植物前蹦跳着。那株植物的光芒再次发生变化，根部已完全恢复平静，草身散发出的星光逆流而上，汇聚于花顶。眨眼间，原本绽放的花朵迅速收拢，草身的光芒也逐渐消退，慢慢枯萎。
而最初的四朵花也失去了刚刚的光辉，变得与普通花朵无异。
小人儿则欣喜若狂地示意白壬赶紧将枯萎的花朵摘下。然后又跑去将陶碗放她面前，白壬将四朵花轻轻的放在陶碗中，它又跑出去摘下四片普通的叶子，将其中三朵分别放置在三片叶子上，包好推向白壬身前，又将一颗包好捧在手里，用手指了指他自己，眼中满是期待看着白壬。
白壬指着他包好叶子，问道：“你要吗？”它连连点头。
“这是你应该拿的！”白壬点头示意，又从手里拿出一枚递给黑鳞小人。
见白壬答应，它的脸上洋溢着纯真的笑容，小心翼翼地将种子收入腰间皮袋。见白壬又递来一枚，他连忙摇头摆手，拍着自己鼓起的皮袋表示已经足够。
“收下吧。”白壬不由分说地将种子放在它的掌心。
小人儿捧着种子左右为难，眼珠滴溜溜转了几圈，突然灵机一动。它蹦到放在桌面的刀具前。剥开种子的外壳露出一枚鹅卵石般的晶状体，表面泛着水波状的纹路。刀具劈下刀身就已凹去一截，而种子却完好无损。它歪着头想了想，突然将爪子按在刀柄上，鳞片间渗出丝丝光芒注入刀具。随着'嗡'的一声，刀刃泛起微光，轻松将种子一分为二。
“这种需要力量激活才能切割的种子，正是上等的能量载体。这么看来这株草即能净化又饱含能量，真是没想到！”她轻轻嘀咕着。
它小人儿捧着半颗种子递给白壬，自己那半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往嘴边送。白壬会意，接过种子。她看着手中的半块种子觉得方才发生的一切太过离奇，仿佛置身梦境。她拍了拍自己的脸，确实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