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茧生
南荒的红砂在祖巫陵寝前扬起，洛凡的靴底碾碎一片混沌种的落叶，叶脉间流转的星芒映出陵寝石门上的祖巫纹——那是十二道螺旋，分别对应时间、空间、混沌等本源法则。他将星斗盘按在门扉中央，盘面上的祖巫令牌突然发烫，石门应声而开，露出内部倒悬的青铜巨柱，每根柱身都刻满了祖巫与天道的战争史诗。
“洛凡哥哥！”
清脆的呼唤从柱后传来，巫族少女阿蛮抱着陶罐跳出，发间编着混沌种的枝条，陶罐里装着正在孵化的光茧。她是南荒莲台的“因果之种”具象化的执念——三年前被幽冥教掳走的巫祝之女，此刻眼中没有恐惧，只有对新生的渴望。
“阿蛮，带族人去混沌种森林，”洛凡将太虚剑插入地面，剑鸣震碎陵寝顶部的灭世莲台根茎，“祖巫的骸骨会护佑你们，直到莲台彻底枯萎。”
阿蛮点头，突然指向巨柱深处：“那里有祖巫大人的‘命魂灯’，娘亲说过，灯芯是用混沌母巢的‘茧丝’编的……”
洛凡心头一跳，顺着她的指尖望去，十二盏青铜灯悬浮在暗河之上，灯芯竟由半透明的茧丝构成，每一根都连接着古界深处的母巢核心。他终于明白，为何南荒的莲台最难摧毁——这里的因果之种，早已与祖巫的命魂融为一体。
“老周，”他通过星斗盘传音，“用太虚钟的残力震碎灯座，我来切断茧丝与母巢的连接。”
太虚钟的虚影在陵寝顶部显形，钟声化作十二道音波，精准击碎每盏命魂灯的底座。洛凡趁机催动混沌种力量，指尖长出晶状的“道纹指甲”，那是吸收了天道与混沌之力后形成的特殊能力，可直接切割法则。
“嗤——”
第一根茧丝断开的瞬间，洛凡的识海闪过无数画面：古界深处，洛苍溟的身影在混沌中时隐时现，他的青铜面具碎片正与母巢的监视之眼融合，形成某种诡异的共生体；洪荒残界，苏晴的太虚剑已接近母巢的“脐带”，剑身上的玉莲每绽放一分，脐带就萎缩一寸。
“洛大哥，”苏晴的神魂传音带着哽咽，“父亲他……他用面具碎片堵住了母巢的‘瞳孔’，现在整个人都嵌在混沌云海里！”
洛凡的指尖在茧丝上停顿半息，掌心渗出的血珠却让茧丝发出共鸣。他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凡儿，混沌母巢不是敌人，是天地诞生时的‘未完成品’。”此刻看着手中半透明的茧丝，他终于明白——母巢需要的不是摧毁，而是引导。
“阿蛮，”他转身将星斗盘递给少女，“带着这个去触碰命魂灯，心里想着‘我要自己决定巫祝的路’。”
阿蛮懵懂地点头，掌心贴上星斗盘的瞬间，十二盏命魂灯突然发出太阳般的光辉。茧丝在光芒中化作流萤，每一只都载着巫族的执念：有人想成为沟通天地的巫祝，有人想成为纵横山林的战士，再无“必须修炼祖巫传承”的枷锁。
陵寝外，南荒的灭世莲台正在枯萎，花瓣上的混沌符文逐一崩解，露出底下晶莹的莲子——那是混沌种与因果之种融合的产物，未来将孕育出能自由穿梭各界的“道种”。
洛凡接住坠落的太虚剑，剑身上的玉莲突然指向古界方向：“苏晴，带我去母巢核心，现在！”
星斗盘打开的传送门比以往更不稳定，毕竟苏晴的太阴星力尚未完全恢复。洛凡踏入裂隙的瞬间，感觉神魂被撕扯成千万片，每一片都映照着不同时空的自己：在仙界为天道执剑的道君，在魔域与魔尊共饮的浪子，在凡界被打碎灵根的少年……最终，所有碎片都汇聚成此刻握着太虚剑的洛凡——不是任何身份的傀儡，只是他自己。
古界核心，混沌母巢的茧已膨胀至覆盖整座大陆，表面的天道符文与混沌印记正在互相吞噬。苏晴跪在茧前，太虚剑插在她身侧，剑刃上凝结着洛苍溟的血珠——他的躯体已化作混沌云海的一部分，只剩一缕残魂困在茧上的符文里。
“父亲！”洛凡冲上前，星斗盘疯狂吸收茧外的混沌之力，终于看清洛苍溟残魂的模样：左眼角的星纹胎记正在崩裂，每一道裂痕都对应着茧上的符文破损。
“凡儿，”洛苍溟的声音像风中残烛，“别管我，母巢的茧……里面是十万年前被天道剥离的‘混沌道心’，当年我和你娘没敢告诉你，怕你——”
“怕我知道自己本就是天道与混沌的共生体？”洛凡打断他，指尖抚过茧上与自己眉心相同的星痕，“在触碰因果之种时，我就全想起来了。十万年前，我自愿让天道剥离混沌道心，注入母巢，就是为了给众生留一条破局的路。”
苏晴猛地抬头，终于明白为何洛凡的神魂能同时容纳星力与混沌之力——他本就是两种力量的“活容器”，而母巢深处的茧，不过是他当年剥离的另一半。
“现在，”洛凡握紧苏晴的手，将太虚剑刺入茧中，“我要让混沌道心与天道神格在茧内融合，不是消灭任何一方，而是让它们学会共存。”
茧内传来惊天动地的轰鸣，洛凡感觉有另一个自己在触碰他的神魂。那是十万年前被剥离的混沌道心，此刻带着暴虐与迷茫，却在感受到苏晴的太阴星力时，渐渐平静。
“老周，”洛凡传音给太虚钟，“把混沌种的生长进度传给茧内，让它看看凡界的新道。”
无数光茧破壳的画面涌入茧内：幽州少年用执念凝聚的星芒剑，南荒少女以祖巫血脉沟通的混沌盾，就连洛家的小厮，也在混沌种树下创出了“杂役锻体术”，凭打扫庭院的发力技巧淬炼肉身。
混沌道心的躁动平息了，茧上的天道符文突然发出柔光。洛凡看见，茧内的另一个自己睁开眼，眼中不再有天道的冰冷或混沌的暴虐，而是带着与他相同的温热——那是见证众生自选道基后的欣慰。
“原来，这就是你说的‘破茧’，”洛苍溟的残魂露出笑意，“不是消灭，而是让两种力量自己选择融合。”
茧开始收缩，最终化作一枚拳头大小的晶体，悬浮在洛凡掌心。晶体表面流转着星芒与混沌微光，核心处沉睡着洛苍溟的残魂——母巢用混沌之力为他重塑了神魂载体。
苏晴轻轻触碰晶体，玉莲发簪的残片突然融入其中：“这样，伯父就能在混沌仙域重生了。”
洛凡点头，望向古界深处逐渐澄清的混沌云海，那里浮现出一座新的大陆——由混沌种根系与天道法则碎片交织而成的“道域”，没有固定的修炼体系，只有无数条等待探索的路。
“该回凡界了，”他牵起苏晴的手，星斗盘自动定位到幽州洛家，“不知道阿蛮他们的新巫祝仪式，会不会把扫落叶也编进功法里？”
苏晴被逗笑，指尖划过他手背的星痕：“说不定呢，毕竟在混沌仙域，连洛家的演武场都能长出会教人打拳的混沌种。”
传送门开启的瞬间，洛凡回头望向古界核心，只见太虚钟的虚影正悬浮在道域上空，钟身上新刻的纹路，正是凡界修士们自创的第一套功法——《混沌初开·自选篇》。
幽州的雪还在下，洛家的演武场却热闹非凡。杂役小厮正在教新来的少年如何用扫帚引动星力，而他们脚下的青石板，不知何时长出了带着星纹的苔藓，每一步踏过，都会亮起微弱的光。
洛凡看着这一幕，突然想起在时晷殿看见的未来——那时的他以为破局是挥剑，现在才明白，真正的破局是松手，是让众生的道心在混沌与法则的裂缝中自由生长。
苏晴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指向天空：北斗七星与太阴之月之间，不知何时多了一颗新的星辰，光芒柔和却坚定，就像每一个正在探索自己道的修行者。
茧已破，道已生。
从此，太虚天地间再无固定的轮回剧本，只有千万条由众生道心铺就的路，在星芒与混沌中延伸向无尽的未来。而洛凡与苏晴，将永远走在最前方，不是作为救世主，而是作为引路人，看着每个生命都能笑着说：
“我的道，由我自己来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