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章 寒江骨誓
开封城的青鸾旗在风雪中猎猎作响,顾寒舟的指尖抚过断江剑剑鞘,那里不知何时被萧砚秋用铸剑师刻刀添了半只展翅青鸾——剑穗与令符的青光交相辉映,竟在剑柄处融出一滴冰晶,状若泪滴。沈星遥握着拼凑完整的“寒江秋影”木牌,腕间银铃不再是唐门信物,而更像某种血脉的共鸣器,每当苏妄言看向她时,铃身便会泛起与心口红痣相同的微光。
“暗卫营的‘骨血共鸣阵’虽破,”苏妄言倚着城门石墙,目光扫过街角陆续汇聚的江湖客,他们正将青鸾纹佩按在腰间剑鞘,“但楼主手里还有‘玄骨镜’——那是用西域骨魔宗禁术锻造的邪物,能照出天下所有骨相天枢穴的位置。”他忽然剧烈咳嗽,袖中滑落半片金箔,与雷震天身上的刀疤金片不同,这金箔刻着完整的萧家铸剑纹路。
顾寒舟瞳孔骤缩:“你……被种下了‘骨煞金’?”他想起冰蚕仙子曾说,当年萧明修在假阴令中藏了“断骨咒”,唯有真正的双生骨相能解。沈星遥突然抓住苏妄言的手腕,玉瓶中剩余的冰蚕秘药渗进他手臂刻痕,金箔竟如活物般蜷曲着脱离皮肤:“这是父亲当年留给暗桩的保命符!”她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凡刻青鸾纹者,必留三分骨血在铸剑炉。”
街角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三个卖炊饼的老人同时倒地,颈间青鸾纹佩泛着妖异的红光——他们的眉骨处正浮出与玄铁镜相同的纹路,显然被骨魔宗禁术操控。萧砚秋青鸾令横挥,青光扫过之处,红雾凝结成冰蝶,却在触地瞬间炸成细沙:“是‘骨蝶引’!楼主想借百姓骨相,定位我们的天枢穴!”
沈星遥甩出银丝缠住钟楼飞檐,银铃急响间,《青鸾引》的调子混入萧家九阙钟声。那些泛着红光的青鸾纹佩突然震颤,竟在百姓胸前拼出“寒江顾氏”与“青鸾萧氏”的族徽——这是当年萧明修在铸剑时,悄悄融入每枚纹佩的骨血印记。顾寒舟断江剑斩落沙蝶,剑风所及,地面浮现出当年铸剑坊的布局图,中心正是那口能照见骨相的“寒江镜”。
“原来铸剑炉下的寒江镜,才是真正的玄骨镜。”苏妄言苦笑道,“楼主现在就在城西废窑,那里埋着萧家当年未销毁的骨相秘典。”他看向沈星遥,喉结滚动,“二十三年前,我妻子抱着刚出生的女儿冲进火海,她腕间……”话未说完,一支淬毒弩箭突然穿透他心口,箭尾缠着的,正是暗卫营的追星矢。
沈星遥接住倒下的苏妄言,发现他手中紧攥着半块绣片,绣着的冰蚕纹样与自己襁褓中的丝帕完全一致。顾寒舟踢飞袭来的第二支弩箭,断江剑划出的寒芒竟在雪地上烧出“寒江秋影”的焦痕——这是当年顾萧两家联姻时,铸剑师以心头血为墨写下的婚誓,此刻正随着青鸾令的青光,在开封城地底勾勒出完整的骨相星图。
三人在雪巷中奔行,沈星遥忽然感觉腕间银铃猛地一沉,前方废窑的砖墙上,正密密麻麻刻着与青鸾令相同的纹路。萧砚秋突然按住她的肩膀,心口红痣与墙面纹路共鸣,竟映出窑内景象:暗卫营楼主身披九道玄铁锁链,每道锁链都串着不同的头骨,中央供着的青铜镜,赫然是寒江镜的残片。
“顾寒舟,萧砚秋!”楼主的声音像生锈的刀刃,“当年萧明修将你们的骨相一分为二,以为能骗过朝廷,却不知寒江镜早将你们的天枢穴位置刻进铸剑炉!”他抬手,九道锁链同时飞出,链头嵌着的头骨突然睁开眼,眉骨处的疤痕与顾寒舟如出一辙——竟是用双生骨相炼制的骨傀儡!
顾寒舟断江剑迎上锁链,却觉剑刃传来刺骨的寒意,那是属于顾氏寒江剑的剑气。萧砚秋立刻明白:“这些头骨是顾氏旁支!”他青鸾令划出弧线,青光所到之处,头骨上的萧家铸剑纹亮起,“父亲当年为保护我们,将部分骨相分给了信得过的弟子!”
沈星遥趁机甩出透骨钉,钉住寒江镜残片。镜中突然映出二十三年前的火场:萧明修将襁褓中的顾寒舟塞进枯井,另一个襁褓被苏妄言抱走,而井壁上的纹路,正是青鸾令的母版。“原来双生骨相不是分开,是共享!”她惊呼,“你们的天枢穴位置相同,所以能同时激活母令!”
楼主发出怒吼,九道锁链突然合并,化作巨剑斩向萧砚秋。顾寒舟猛地扑过去,断江剑与青鸾令交叉成十字,却在接触瞬间被震飞。两人踉跄着撞向窑壁,却发现背后的纹路正在吸收他们的骨相之力——寒江镜残片与母令产生共鸣,竟在重塑完整的玄骨镜!
“沈姑娘,用银铃!”萧砚秋想起冰蚕仙子的话,“当年唐门银铃能扰乱骨相共鸣!”沈星遥立刻解下三枚银铃,按北斗方位抛向空中。铃声与母令青光共振,窑顶突然坍塌,露出上方的铸剑炉遗址——炉中竟插着十二把未完成的青鸾剑,每把剑身上都刻着不同的骨相纹路。
顾寒舟突然福至心灵,拽着萧砚秋冲向铸剑炉:“当年父亲没销毁骨相秘典,是将它们铸成了剑!”兄弟二人同时将手按在剑柄上,心口与眉骨的印记与剑身纹路重合。十二把青鸾剑同时出鞘,在炉中组成完整的天玑骨相图,竟将楼主的九道锁链生生绞碎。
寒江镜残片“当啷”落地,镜中映出楼主惊恐的脸——他后颈处竟刻着与顾寒舟相同的月牙疤痕,显然也是顾氏骨相的改造者。“你以为只有你们是双生?”楼主嘶吼着,“朝廷早就在暗卫营培育骨相死士,你的顾氏族人,早就在二十年前被我——”话未说完,十二把青鸾剑同时穿透他的四肢大穴,剑身纹路与他的骨相刻痕相互吞噬。
沈星遥捡起苏妄言留下的绣片,发现背面用冰蚕丝绣着“星遥”二字,正是她的名字。顾寒舟望着铸剑炉中渐渐熄灭的青光,忽然想起冰蚕仙子手中的婚聘木牌,原来当年顾萧两家指腹为婚,双生骨相既是血脉羁绊,也是铸剑师的骨血誓言。
雪停了,晨光从窑顶破洞照进来。萧砚秋握着重新完整的青鸾令,发现令符背面不知何时多出一行小字:“以骨为剑,以血为盟,双生现世之日,江湖无贵贱。”这是父亲萧明修用最后的骨血刻下的铸剑师终极誓言。
三人走出废窑,发现开封城百姓正自发围在窑外,他们胸前的青鸾纹佩不再发红,而是泛着温暖的银光。沈星遥忽然将银铃系回腰间,这次铃声不再是警示,而是如同母亲当年哼唱的摇篮曲。顾寒舟望着远处钟楼,那里不知何时升起了两面旗子,一面是青鸾,一面是寒江,在春风中相互缠绕,宛如双生的翅膀。
“现在该去顾氏祠堂了。”萧砚秋摸着心口的红痣,那里还残留着母令的温热,“或许能找到当年顾夫人的下落。”顾寒舟点头,手不自觉地抚上剑柄的青鸾刻痕,十年前雪夜的谜团,此刻终于露出一角——原来他们的骨相,从来不是被拆分,而是被刻意保护,为的是让江湖的骨血,能在朝廷的重压下,开出最坚韧的花。
沈星遥忽然指着天边,那里有一群雪雁正排成青鸾的形状飞过,雁鸣之声竟与《青鸾引》的调子相合。她低头看着手中的绣片,终于明白母亲为何给她取名“星遥”——那是“寒江秋影,星遥共雪”的意思,是两个家族、三代人,用骨血和剑刃写下的,永不弯折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