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4章 李察有哪顿打是白挨的?
杖击术讲师,锻体学派怒山先生正在气头上。
作为薇薇的下属,前几日魅魔流窜他也有重大责任,这几天正被大调查得不胜其烦。
虽然薇薇不说,但与鲍温私下通过气后,也差不多猜到了始作俑者的身份。
于是就有了这今日气势汹汹的加练。
学徒们都正直年少,本当体力充沛,火力旺盛。
但毕竟整整两节大课下来,难免精力不振。
天上阴云又好似被怒山一巴掌扇开,照出初夏午间又炽又毒的太阳,大家都哀天怨地。
磨磨蹭蹭三公里跑完后,照例的挥杖练习更令人叫苦不迭。
怒山手里提着缀满尖牙的法杖,来回巡视在学徒周围,粗暴督促,尤其重点照顾李察。
法师多是一群见不得光,作息颠倒的阴沉宅男宅女。
平日里要么是躲在图书馆,要么藏匿在宿舍,甚至哥布林地牢。
反正不论在哪里,绝对不可能在太阳底下挥洒青春与汗水。
个个都是玻璃大炮,贴身就没。
杖击术的课程就是为了避免这一现象,旨在让学徒强健体魄体魄,协调四肢。
虽不指望这些脆皮学徒在魔力枯竭时能正面击败同阶战士。
但至少要有危急时刻抱头鼠窜,保全自身的能力。
课程虽然劳累,但学徒们都是帝国精挑细选来的佼佼者。
心中都有一股傲气,自然不会轻言放弃。
哪怕颇有怨言,仍旧会保证最大程度的认真。
怒山对学徒们的意志力颇为满意,但嘴上仍是嘲讽挑衅道:
“前几日布洛特和我说,你们这届学徒是近千年来,天赋最优秀的一届。”
“我看也不过如此嘛,区区一点小训练就叫苦连天,你们就是肺雾!”
“我这人很讲道理,如果你们觉得累了,觉得苦了,那就大喊一声我是孬种。”
“那我也不是不能放过你……”
“报告长官,我是孬种!”稚嫩少年音传来,犹如北疆坚冰化作的苦寒风暴,霎时间撕破炎炎夏意。
“李察,别插嘴。”怒山一时半会儿还没反应过来怎么个事儿,仍自顾自接着刚才的话:
“大喊一声孬种,就可以去休息——等等,李察,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我!是!孬!种!”
李察双目炯炯有神,锐利似箭,仿佛以一副光荣伟大的殉道者姿态执行某种神圣仪式。
在他面容上,怒山竟看不到一丝一毫的羞愧和耻辱。
取而代之的是某种属于男人的,斩钉截铁的,如山一般的回响。
他肩头本该蔫了吧唧的大鸟此刻竟也翎羽尽张,像狮子的鬃毛那般燃烧,那般威严。
怒山被这一幕震撼了。
千言秽语从喉头涌出,却又无声消解在舌尖。
五十年了,五十年了!
自己在学院教了五十年杖击术!
李察是唯一一个为了逃避训练而自称孬种的奇才。
面对如此闻所未闻的突发情况,向来暴烈刚硬的怒山竟然无助的像个孩子。
他喉头又滚动几轮,在众目睽睽下,竟偏过头,试图当一切都没有发生。
见怒山不搭理自己,李察急了。
刚才的法术实践课,布洛特让自己作为领头超载五环法术,直接透支了身体。
现在是无论如何也没有余力再进行杖击术课程了!
不是李察不要脸,奈何身体实在不允许。
但怒山教学向来严苛,从不听解释。
自己明明是接着他的话借坡下驴,怎么就被无视了呢?
堂堂帝国军官,咋还说话不算话咧?
想到这里,李察干脆推开几个学徒走到怒山眼前,蹦着挥手,重复道:
“我是孬种,我是孬种。怒山看这里,看这里!你不说话,我就默认你让我休息了!”
“byd察——”
怒山被他跳脸行为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五官都扭曲成一团,手中法杖被粗壮指骨捏的咯咯作响。
但当怒火烧至极点,反而会回归极致的平静。
烈日下,似乎倏的一阵风来,怒山只觉如坠深潭。
低头看向李察,皮笑肉不笑的勾起嘴角:
“去吧,去休息吧,李察,我怒山向来说话算话。”
李察倒是没想太多,刚走几步离开,突然脚步一轻,整个人悬在空中。
回头看去,怒山已经提起了自己的衣领。
李察蹬着两条腿,试图挣脱:“怒山,你说让我休息了。”
“让你去,你真去啊?”怒山用面部肌肉强行勾勒出筋肉笑容,似范马勇次郎爬出深渊。
其实在开课时,怒山就已经察觉李察的魔力池处于透支状态,无法继续杖击术课程。
但怒山更希望看到的是,李察依着胸中傲气咬牙坚持,然后像个爷们儿一样昏倒在操练场。
有自己在一旁盯着,不会让他真出问题。
但谁也想不到李察会选择这最意想不到的方式。
真是脸都不要了。
“休息可以,但要付出代价。”
怒山像拎鸡仔一样提着李察后衣领,大步走到测量气象用旗杆。
掏出软钩挂在李察衣领,一番缠绕后,丢给他几瓶魔力补剂。
最后冷漠的转动绞盘,将李察缓缓升旗。
“小子,天上凉快,那里适合休息。”
“也不是不行。”
李察是无所谓,天上风大,风景好,阿忒莉斯也喜欢高处。
怒山虽然将自己挂了起来,但特意加了几根绳索卸力,不会被勒疼。
烈日下的世界像在史莱姆体内,视线过处都似蒸汽氤氲波动。
阿忒莉斯立在李察头顶张开翅膀为他遮阳,星火传递丝丝凉意。
小口品着加糖加酸的魔力补剂,欣赏努力操练的学徒,随风飘荡竟也自在悠闲。
要是以后每节杖击术课程都被挂在旗杆上就好了。
“最后不还是让我休息了,怒山嘴上一套身上一套,看着五大三粗像个大猩猩,原来本质是个傲娇啊。果然人类的本质就是傲娇。”
他的嘀咕随风传到怒山耳中,怒山简直恨不得两眼一黑嘎巴一下死在这里。
自己堂堂南疆军团千夫长,令兽人矮人精灵邪神信徒闻风丧胆的屠夫,如今竟然被区区一个小学徒如此评价……
他罕见的想哭了。
要不是看李察年纪太小、血条太薄,今天院长来了也没用,高低得把他吊起来抽一顿。
不远处,鲍温和布洛特结束了一天的教学,在路上讨论各学徒晋升进度。
忽的心里生起异样感,齐齐看向操练场的旗杆顶。
一面李察正迎风飘荡,还笑嘻嘻的朝自己招手。
布洛特愣在原地:“这,这应该是怒山干的。这可不行,已经是教学事故。”
鲍温啧了一声,摇头劝阻道:“得了吧,那臭外地的内鬼小崽子有哪顿打是白挨的?”
布洛特皱眉道:“说的也是,可这已经是霸凌范畴,我担心他会因此抑郁,帝国最近严查校园霸凌。”
鲍温想到课堂上李察那副死样,牙疼道:
“你觉得有可能吗?这小子鬼点子一大堆,皮实的很,他别先把我们搞抑郁那就是月神保佑了。”
布洛特认同的点头,长长叹息道:
“也是,也是,看他样子还挺开心。唉,这届学徒虽说是极度优秀,但一个比一个麻烦,李察其实算比较通人性的了。”
鲍温心里一惊:“还有高手?”
布洛特沉重叹息,不再多说,匆匆离去。
……
临近日暮,群星还未闪耀,但弯月已经浅浅挂在苍穹。
杖击课程结束后,怒山挥挥手就走了,也不把李察降旗。
莉莉奴带着一众学徒们凑在三十米高的旗杆下,呜呜渣渣的商量解救李察的对策。
倒是没有一个学徒缺席,大伙儿都挺团结。
李察平常虽然欠了点,但颇有分寸,不怎么惹人厌烦,大家也都愿意帮他。
“我看,应该直接用点火术加热整根旗杆,将旗杆加热至七八百度,捆绑李察的绳索就自然烧断了。”
“那样的话,李察会先绳索一步变成串串香吧?”
“说到串串香,我有点饿了。”
“喂喂,说正事!我感觉用魔法飞弹射比较好,多试几次,就把绳索击断了。”
“可李察离我们整整三十米远欸,万一射偏,李察就变成碎肉丸子了。”
“说到碎肉丸子,我有点饿了。”
“海尔文,闭上嘴巴,你怎么就知道吃。”
“那该怎么办呢?”
“该怎么办呢?”
一群小学徒围在旗杆下干着急,束手无措一筹莫展。
学院压着他们的晋升进度,更注重基础理论。
这导致他们只会一点零环法术,完全无法解决当下困境。
“这样下去,李察一定会变成风干牛肉丝的!”
“那很有嚼劲了。”
几个小学徒倒也不是没想过用绳索绞盘把李察慢慢降下来。
但绞盘的把手很小,顶多够两个学徒把握。
可旗杆的绳索来回长六十米,又粗又沉,根本不是两个十岁不到小学徒可以控制。
万一失手,李察扑通一声砸地上,可就成煎肉饼了。
“李察不会要死了吧?”一个小女学徒“呜呀”一声哭了出来。
连带着几个性子弱的女学徒也开始连环哇哇哭。
莉莉奴则颇为惊喜:“死了好,死了好,正好拉起来当亡灵。”
“可能,今天真的就是李察死期吧!”尼德一脸悲痛,不得已说出这一事实。
海尔文这次倒是反应快了,掏出一堆留声卷轴,传出吹拉弹唱的送别乐。
一通胡闹下来,旗杆顶的李察终于忍不住了,大声喊道:
“笨蛋们,一起构建迷锁魔网呀,让我申请一个飞行术就好了!”
“对哦……”
“对哦!”
“李察果然大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