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梅氏悔婚
却说薛家兄妹，此番仓促入京，不为旁的，正是宝琴的婚事！
十多年前，薛父尚在世时，常驻京师之地，料理众多生意。
恰于当时，梅翰林家里遭遇变故，正需钱银接济。
薛父知情后，当即出资救助，这才换得一纸婚约，也算是为子女谋出路。
谁知三年前，这位薛家老爷，忽得病逝。
待向京里送了消息，梅家仅回了一封信。并未提及婚约，草草敷衍了事！
当时，薛家人就感觉有些不对。然因家中问题，迟迟未能入京。
直到去岁冬，传来梅翰林不幸身亡的消息。
见状，薛母忧心不已。
正好宝琴守孝结束，且早已及笄。她忙让一对儿女，快些入京去，借助祭拜之机，将婚事明确下来。并待梅家孝期结束，好早日迎娶。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宝琴于此自无异议，但她本是天生灵秀的主儿，心里自是清醒的很。
梅家乃书香世家，极其重视门第。当年定下婚约的两位长辈，皆已双双不在，只有那一纸婚书，梅氏可会认下，孰是难料……
听到兄长之言，宝琴转过身，露出一张国色天香的脸，柔声道：“小妹但凭哥哥吩咐！”
及至船只靠岸，雨水正好停了下来。
薛蝌给管事嘱托过后，随即带着妹妹，另有丫鬟小厮，顺着大道，往城内行去。
接下来一日里，经过一番打探，可算弄清楚了状况。
那梅翰林，去岁冬身故，中间停灵了好几个月。而今得了朝廷赐予葬地，大后天就是下葬的黄道吉日！
薛家兄妹哪里敢耽搁？
到了三月初五这天，急忙带了拜帖等物，上门吊唁。
巳时方过。
薛蝌和薛宝琴，各自一身素服，待了不足半个时辰，就为小厮引了出来。
便是于梅府里，也只是派了个外府管事接见。且一路将兄妹二人，带到了停灵偏厅的耳房。连那正堂都没有进去，更别说见到那梅公子了！
至于薛父与梅翰林，生前签订的“草帖子”，并非官府备案的正式婚书。
这梅家人看罢，只说是做不得数。
另外，还说了一个坏消息。
早在去岁秋，那梅公子与李御史侄女，就已议定好了婚约……
梅府外。
薛蝌抬头看向身后匾额，满脸铁青，眸中尽是愤怒。
他两拳紧握，深吸一口气，瞥了眼头戴帷帽的小妹，挺直脊背，沉声道：“妹妹，这梅家欺人太甚，瞧不起我家，看来是决定悔婚了！”
“想以这书香门第，无视当年约定，却也写满了假仁假义。”
“妹妹便是不嫁进去，也要讨个公道……”
正如薛蝌所言，梅翰林尚在时，以门第之见，就有些后悔婚约。
随着当事人故去，岂料梅家后人，竟是厚颜无耻，当众不认了？！
显然料定薛家无可奈何……
毕竟，薛蝌这一房，不过商贾之家，于京中无多关系，又哪里斗得过当朝清贵？
一如《红楼梦》里，若无荣国府撑腰，又有贾母示意，让王夫人将宝琴认作干女儿。有着贾王两家的威望，此间薛家姑娘，最后岂会嫁到梅家？
便是这世道里，有权势才有一切。
而近两年里，薛家兄妹早就当家做主，料理家中生意事，焉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言及此，薛蝌心里也叹息了一口气。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若是几年前，他能通过科举，有个功名，想这梅家，也不敢如此粗莽对待了。
宝琴原是垂眸抿唇，沉默不语。
于此婚事，本就没抱太大期待。
但闻兄长之言，她睫毛轻颤，看了眼那大门处，进进出出的宾客，说道：“哥哥且息怒！”
“梅家既敢不认，必是算准了我们做不了什么……此时争执反落人口实，还是容后计较！”
听了小妹一番话，薛蝌也平息了怒气。
他扫向前方街道，沉吟道：“说来伯母原有一个姐妹，听说嫁给了国公府，就住在宁荣街。可惜我们这一房，并不怎么相熟！”
“若是入京之前，寻到这层关系，情况或许会好些吧！”
薛蝌口中的“伯母”，正是薛家长房媳妇儿，出身名门王氏，也是荣府王夫人的姊妹。
前些年，自丈夫去世后，薛王氏便执掌着皇商薛家。
而今膝下有一儿一女，独子名叫薛蟠，终日斗鸡走马、游山玩水，外号“金陵小霸王”，小女芳名宝钗……
事已至此，薛蝌并非鲁莽之人，也不再纠结这些。
现今他们兄妹二人，可谓是“有亲无靠”。只能先将手头一些生意事解决了，再试着去拜访一些父亲故交，看看有没有转机。
……
城外，天工局。
一场春雨过后，气温顿时变得清凉许多。
朱仲安身穿直裰袍，外系深灰披风，走在前面，正参观着建好的场地。
他身后跟着端宁郡王长子朱仲然，及秦业、贾政等一众官吏匠工。
放眼望去。
整个天工局内部，划分为官署、寓所、匠坊区、试验场、临时仓储库，共五个功能分区。
内外院都建设有高墙，已有三百多名，抽调的五军营等禁军人马，日夜驻守巡视。
此外，在他这个“将作大匠”之下，另设有火器研制司、机巧格物司、军械档案司、匠作实训院，合计四司院。
分别以主事督管，协调日常工作。
至于基层匠工，则是来源于以前的神机营。
便是去岁冬，神机营牵涉谋逆后，原编制就被撤销，核心要员全数被诛杀。
火器等技术，暂时被封存，直至今日，才重新转交到天工局。
但事实上，从世祖朝之后，神机营内部的匠作司，技术钻研有限，甚至不如民间。
一度沦为官僚机构，贪污腐败盛行。
因此，于他这个天工局主官而言——
不仅在于改进并发展火器、火机等物。还重在于发展理论，储备人才！
半个时辰后。
朱仲安回到官署内堂，背靠屏风，坐在了正北居中的黑漆交椅上，拿起茶水润了润喉咙。
随之，他抬眸看向单独留下来的朱仲然，问道：“这内中建造，及人才培养，然哥儿有何建言？”
早于皇家宗学时，经过去岁冬的接触，他就注意到这位郡王长子，博识好学，忠正恳切外，也擅于西洋“巧技”。
因此，一月前，就特意向宫里上书，推举这位表弟，担任他的副手，主持工匠事务。
朱仲然剑眉一蹙，点了点头，沉吟道：“不瞒世子，天工局功能构造完善，但想要提拔一批人，实非易事……”
闻言，朱仲安早有所料，淡定道：“春闱放榜在即，然哥儿觉得，能不能从落榜的士子中，增补一些人手？”
就在这表弟沉思的间隙。
他起身踱步道：“说来此事，一旬前，我同有向宫里上书，建议增设‘技贡’功名，等同举人待遇。月俸六石，满三年可转正九品官待遇。”
“只要会试落榜者，自愿加考格物科，合格者加入天工局，就能得赐功名……”
数百年来，大明科举的核心，一直是八股文。
想要改变这个观念，让更多人，将精力放到“数理化”等实学上。
这本身就是一个长期且艰难的过程，亟需功名利禄之提升，从旁吸引。
朱仲然闻此，眸光陡然一亮，颔首道：“世子之法妙哉！若能得宫里认可，正好能够选拔才士……”
两人畅谈良久。
并确定十天后，就将天工局正式投入使用！
这期间，宫里于增设“技贡”一事，想来也会有所决策了！
是日下午。
朱仲安离开城外官署后，顺势走了趟永济码头。
通过柳湘莲告言，这才知道那薛家少主已入京了，想要三天后，拜访他这个幕后主子，将一些重要生意让渡出来。
待从码头，回到肃王府时，已过了申时。
这边厢，他下了马车，还没来得及洗漱更衣，秋生忽得来禀。
说是有个名叫“雪雁”的丫鬟，单独于府外，徘徊了好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