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刖足者的星空
乌云翻卷，雷声嘶吼。
豆大的雨点砸在地面上，一道身影蹒跚的跑进一座茅草屋。
卞和怀里抱着那块漆黑如石的玉，手中拿着切玉的刀具。
刀具在烛火照映下泛着点点寒光，他把玉石放在木桌上，手中石刀高高举起，猛地落下，一丝璀璨从石缝中迸发而出。
“哈哈…我就知道是宝玉…历王不识好玉，可惜这荆山之魂！…天下之玉！”
他目光坚定如同利剑，多年爬山采玉赋予了他有力的四肢，可惜却被砍去了一足。
他挣扎着冲出屋内，笨拙的爬上荆山，山路上布满卞和的鲜血，他在山顶遥望星空，指着天之极北的六颗北斗，肆意狂笑，呼啸的北风围在他的周边，悲凉的月色洒在那块名传千古的和氏璧上…
秦闲打开了灯，自昨天与卞和通话，他始终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这枚祖上传下来的印章一角，可以拥有穿越时空对话的能力。
他翻找了很多资料，始终无法解释这种超自然现象。
桌上的三闾大夫印已经包起来了，明天就该交货了。秦闲望着那包起来的印章，凝望出神，却发现包装上渗出了点点红渍。秦闲皱眉，翻看了包装，发现是印章用的红砂。。
“难道我修复的时候不小心沾上去了？”
秦闲打开包装，重新拿起那枚三闾大夫印，却突然征住，那枚印章正不断的渗出朱砂，他眉头紧锁，一面擦去朱砂，一面仔细观察，发现印章侧面在朱砂的覆盖下缓缓浮现出一道暗纹。
“这是印章暗纹？可惜我没学会暗纹的拓印方法，只能问问爷爷了。”
秦闲摸着三闾大夫印，关上店门回到了家中，秦闲的爷爷一个秃头老头正笑眯眯的看着电视，看见秦闲进来，神色温和的说：“闲儿回来了，怎么今天大白天的就跑回家了，什么东西忘记拿了吗？”
“不是爷爷，您看这个。”说罢秦闲把三闾大夫印凑到了爷爷眼前。印章上的朱砂已经停止渗出了，侧壁暗纹若隐若现。
爷爷一双眼睛猛地睁大，望着那暗纹：“这纹路很眼熟啊，等一下小子，我去拓出来看看。”
爷爷转身拿了工具过来，没多久，没多久就以古拓印技法还原了印章暗纹。
只见暗纹星星点点，每个点之间还有若隐若现的连线，就好像……星图？
此刻爷爷也不禁瞪大了双眼，望着那朱砂覆盖仿佛血玉一般的星图，久久无法回神。
“闲儿，你知道我们祖上的历史吗？”
“爷爷你从未说过。”
“我们祖上传承于楚国玉伊，专司王室玉器监造，具体历史现在已经遗失大半了，只有一条祖训，从古至今无论我们秦家经历多少起伏，受过多少磨难都传了下来。”
“曰”
“见血玉星图者，当续刻天命！”
秦闲猛地抬头，看着爷爷那双深邃的眼眸，爷爷口中浩荡的祖训仿佛黄钟大吕，久久萦绕在秦闲的耳畔，不禁失了神。
后面，无论秦闲如何询问，爷爷都不肯多说一点。老头又恢复了那副笑眯眯的神态，只是不停的说“快回去开店。”
“行吧老头，那我回去了。”
“小子，你记住，续刻而非重刻，是因每个时代都有自己的裂痕要补！”
秦闲很快回到了店里，回忆着这两天的经历，思绪越来越繁杂，祖训到底想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思绪刚落，心口突然一阵温热，耳畔又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卞和，君上让你进去了。”
“还想献那破石头，太可笑了。”
秦闲的拳头渐渐握紧，
“卞和，是我，别再去献玉了，没有结果的…”
“你来了啊，历王崩了，武王应该不是那迂腐之君吧…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卞和上殿的脚步声清晰的传进秦闲的脑中，他早已知道结局了，怒火蒸腾而起，可却毫无办法。
“小民参见君上”
“小民有一天然璞玉，乃绝世之玉，荆山之魂，斗胆献于君上！”
楚武王居高临下，俯视着单脚跪立的卞和，发出一阵轻笑。
“哈哈，卞和要真是你所谓的宝玉，我父难道看不出来，还想拿着这破石头再诓骗我一次吗！”
楚武王的眼神瞬间严厉，两边臣子无不带着轻蔑、嘲笑的眼神看着卞和。
“君上，就观一观吧，小民绝不敢期瞒君上啊！”
楚武王好似很不耐烦，挥了挥衣袖。
“来人，把他剩下那只脚也刖去，丢出殿外！”
卞和的断肢抵在蟠螭纹青铜地砖上，血水渗入夔龙噬月的浮雕。武王冕旒垂下的玉藻突然断裂，十二旒珠猛的坠地。
“小民非献玉...“卞和突然用刻刀划开左臂，鲜血滴在玉面形成二十八宿，“乃献荆山脊梁！“
秦闲听完了全程，额头青筋暴起，“卞和，没用的，这些尸位素餐的人不会理你的。”
卞和拖着身子，用双手用力的爬出王宫，怀中之玉早已被鲜血染红，“墨家小子，不用管我了，采玉人的使命便是采天下之玉，献天下之人…”
卞和突然唱起：“山有玉兮玉有魂，魂兮归来守楚门...“
这是《越人歌》
天空中的雨又飘飘洒洒的落下了，卞和回到家已是夜晚，他摸出怀中的玉，眼神温和仿佛在看着自己的孩子。
桌上有一本古朴的竹简，上书《钤天录》。
“墨家小子，我这里有一本钤天录，是我祖上传下来的，具上书所说，荆山玉矿乃天外飞石落下化成，上刻星图。”
秦闲的眼前缓缓浮现出《钤天录》上所刻星图，不禁瞪大了双眼，这星图与那三闾大夫印的侧壁暗纹如出一辙！
卞和话音未停，“其上还刻了两则谨言。”
“一曰”
“玉现则天命改，玉碎则天下变。”
“再曰”
“见血玉星图者，当续刻天命！”
天鼓震耳欲聋，通话中断了，秦闲默默的站在屋檐之下，抬头看着漆黑如墨的乌云。
下位者的悲凉显露的淋漓尽致。
回到屋内，秦闲透过显微镜细细观察那枚三闾大夫印，打开了电脑，他开始查找卞和献玉的典故，查找楚国玉伊，查找荆山玉脉…
随着查找资料的越来越深入，秦闲也慢慢发现了一些线索。
“古代玉匠刻刀与现代刻章刀形制完全相同（洛阳金村出土战国刻刀佐证）”
“章华台废墟出土的带血丝玉璧，与三闾大夫印材质同位素检测一致”
当显微镜显示血丝纹路竟与网上查找到的楚帛书《四时》星象完全重合时，秦闲突然明白——那些被历代史官删除的'暗史'，正以玉髓结晶的形式，在华夏文明的骨骼里生长。
25天后，秦闲坐飞机来到了荆山脚下…
他带着登山包，包里装着三闾大夫印，手上拿着玉石刻刀。
耳机里悠扬的民调声声高唱。
“抚长剑兮玉珥…”
正是《楚辞·九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