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明悟本心，得见真我
叶天指尖微弹，一簇橘红火焰凭空而生，悄无声息地落在脚下那两具扭曲的尸骸上。
火舌舔舐，转瞬便将一切污秽连同存在过的痕迹一同吞噬，只余下几缕青烟袅袅散去。
他这才侧过脸，朝着身后始终保持警惕的韩立，几不可察地颔首示意。
韩立目光在那渐熄的火光处停留一瞬，眸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色，
似乎对这处理手法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但也只是微微点头回应，并未多言。
二人不再耽搁，身影再次没入曲折幽深的地道之中，继续前行。
时间在压抑的黑暗中悄然流逝，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几个时辰。
当眼前终于透出一丝微光，叶天拨开最后一道藤蔓缠绕的伪装石壁时，
刺目的阳光瞬间洒落，驱散了久积的阴霾。
这里是原燕家内宅深处，一处嶙峋假山的隐蔽后方。
初升的朝阳正将金辉洒满大地，空气中弥漫着清晨特有的微凉与草木清香。
自他踏入燕家堡，已然过去了一整夜。
叶天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胸腔中积郁的沉闷随之消散不少。
他转过身，目光落在墨彩环略显苍白的脸上，带着几分歉然。
“师兄，带着你们兜兜转转这么久，总算是摸对了方向。”
他顿了顿，看向墨彩环的眼神更添歉意，
“让墨姑娘受累了。若非姑娘记忆过人，及时点醒，我们恐怕真要在这地下迷宫里再耗上不少功夫。”
墨彩环连忙摆手，脸颊微红，声音细细的
“没事，没事…谁能想到这地道竟如此复杂，岔路繁多。”
韩立亦是沉声开口，算是安慰
“无妨，绕了些路，却也避开了那些追踪者，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叶天见二人如此，唇角微扬，笑了笑，不再多言矫饰。
他确实未曾料到，燕家原本的地道网络竟被人为地大幅修改扩展，新增了许多歧路，方向错综复杂，
深入地下后连他的神识都大受限制。
若非墨彩环凭借惊人的记忆力，在几个关键岔口指出了他们先前走过的痕迹，怕是真的要迷失其中。
收敛笑意，叶天神色一肃。
“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我们趁此机会，速去那大阵中枢探查究竟。”
“嗯！”
“好。”
韩立与墨彩环皆点头应下。
一盏茶的功夫后，三人凭借叶天对地图的记忆和噬魂剑的隐匿特性，有惊无险地抵达了地图上标注的鬼灵门大阵中枢所在，一座看似普通的庭院。
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三人心头同时一沉。
预想中的激烈厮杀、残垣断壁、守卫森严，皆不见踪影。
庭院整洁，除了地面上依稀可见的、曾用于布设阵法的深刻划痕与灵材残留的黯淡光泽外，
竟无半点打斗破坏的痕迹，仿佛这里从未发生过任何冲突。
叶天眸光微凝，向韩立递了个眼色，示意其在此警戒接应，自己则先行探查。
韩立会意，不动声色地退后半步，指尖悄然扣住了一张符箓，目光警惕地扫视四周。
叶天心念微动，一缕翠绿流光自眉心悄然溢出，正是噬魂剑。
剑身光华内敛，悄无声息地融入空气，
借着庭院内树影花丛的掩护，如同鬼魅般绕着院落飞速盘旋数圈，确认并无埋伏后，
才小心翼翼地从一处屋檐缝隙无声潜入。
叶天本就与噬魂剑心魂相连，随着噬魂剑的深入，庭院内部的情形清晰地映入他的识海。
大堂之内，原本应有的复杂阵法结构已然消失无踪，只剩下地面上更加明显的布阵遗痕。
最诡异的是，这里同样没有任何斗法的迹象，甚至连一丝法力碰撞的余波都感受不到，
仿佛有一股无法想象的恐怖力量，将这里发生过的一切痕迹都彻底抹平、还原了。
就在叶天准备操控噬魂剑，进一步探查是否有暗格密室之时，
心神忽地一动，感应到外界韩立那边传来极其细微的法力波动。
他立刻收敛探查的念头，分魂循着感应望去。
只见庭院外的韩立，此刻脸色无比凝重，
一直垂在身侧的手不知何时已紧握住一柄寒光闪烁的法器飞剑。
而那细微的波动来源，正是墨彩环正用力拉扯着他的衣角，脸上带着惊惶。
叶天一边不动声色地召回噬魂剑，令其悄然隐没于袖中，一边顺着韩立警惕注视的方向望去。
不远处的街道上，一队身着统一掩月宗制式道袍的弟子，
正押解着数十名形容狼狈、气息萎靡的修士，朝着城门方向缓缓行去。
叶天目光一扫，瞳孔微缩，那些被羁押之人，赫然正是先前在地道中追杀过他们的那批鬼灵门修士！
此刻，这些人个个垂头丧气，灵力被禁，脸上写满了绝望与麻木，如同待宰的羔羊。
队伍之中，一个熟悉的身影让叶天更是心头一震。
南宫离！
他也在队伍里，只是往日那意气风发、身为领队师兄的气度荡然无存，
整个人如同被抽去了主心骨，神情木然，眼神空洞，
只是机械地随着队伍挪动脚步，仿佛遭受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巨大打击。
眼看着那队人马渐行渐远，消失在街角，韩立这才以传音入密，低声问询：
“叶师弟，这是何等状况？”
叶天闻言，从震惊中收回思绪，眉头紧锁，脸上同样布满了凝重与困惑。
“师兄，看来此地危机应当是解除了，只是…”
他话语一顿，其中的复杂意味不言而喻。
韩立目光闪烁，沉吟片刻，主动开口道
“师弟若有难言之处，不妨与师兄分说一二，或许…韩某能为你参详一二。”
叶天闻言，脸上不由露出一抹意外之色。
韩立此言，绝非简单的客套分析，其中蕴含的分担之意极为明显，这几乎等同于表明，韩立愿意更深地介入此事，与他叶天共同承担可能存在的因果与风险。
心头微暖，叶天定了定神，也不再犹豫，便将自己与南宫离的关系、南宫离在掩月宗内的身份地位，以及先前分派的任务和眼下的异常情况，简要地叙述了一遍。
听完叶天的讲述，韩立沉默了片刻，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缓缓开口
“南宫师兄既然安然无恙，却又如此状态，想来并非被魔门擒获，多半是受制于人，身不由己。
观其行止，却未受虐待，押送他的又是我掩月宗弟子…恐怕，此事背后，少不了掩月宗内部其他高层人物的影子。
南宫师兄的身份，在那些人面前，或许起不到应有的作用。”
说到这里，韩立深深地看了叶天一眼，语气带着几分点醒的意味：
“叶师弟，你我先前交心，我也得知你加入掩月宗时日尚短，对宗门内部盘根错节的关系未必了然。
有时，同门，未必同心。
你怕是有些…当局者迷了。”
韩立的话语如同一道惊雷，瞬间劈开了叶天脑中的迷雾！
是了！
能让南宫离这般背景深厚、性情高傲的内门精英弟子都如此失魂落魄、甘愿受制，甚至连传讯都无法发出的，
除了宗门内那些手眼通天的长老乃至老祖级别的人物，还能有谁？
对方既然没有直接下杀手，只是将南宫离带走，想来目的并非针对他叶天，
而是另有图谋，或者说，这本身就是宗门内部派系斗争的体现！
自己先前只想着魔门、外敌，却忽略了宗门内部同样存在的暗流汹涌！
想要弄清楚这一切的原委，看来只有亲自返回掩月宗一趟，才能知晓真相了。
想通此节，叶天只觉心中豁然开朗，他对着韩立郑重地拱手一礼，诚恳道：
“多谢师兄一言点醒，令师弟茅塞顿开！师弟正准备即刻返回宗门，不知师兄接下来有何打算？”
韩立闻言，目光不着痕迹地掠过一旁安静站立、眼神中带着一丝依赖的墨彩环，沉吟了片刻，方才抬眼看向叶天，反问道：
“师弟，你我当日在月亮湖畔的约定，如今可还算数？”
叶天闻言，心中顿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几乎是立刻上前一步，伸手想要抓住韩立的手臂，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哈哈哈！自然算数！
师兄有所不知，小弟在宗门附近早已为师兄寻觅好了一处上佳洞府，灵气充裕，景致清幽，
每日都有专人洒扫维护，就等着师兄大驾光临！
此番回宗，路途未必平坦，若有师兄同行，小弟更是求之不得！”
然而，韩立却轻轻摇了摇头，避开了叶天的手，神色恢复了惯有的冷静与审慎。
“此言差矣。”
韩立看着叶天，目光锐利，
“师弟如今已是筑基修士，锋芒初露。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个道理，师弟不会不懂吧？”
他顿了顿，继续道
“我猜想，方才押送南宫师兄的那队人马，其背后势力，必然与师弟你并非同路。
同为掩月宗弟子，其中的派系倾轧、明争暗斗，我相信师弟心中已有计较。
若师弟执意要我同行，还请师弟先应允韩某一个条件——日后行事，当以低调隐忍为主，莫要再如月亮湖畔那般，将自己置于风口浪尖之上。”
韩立的话语平实，却字字珠玑，如同清泉流过心田，让叶天瞬间冷静下来。
一股暖流自心底缓缓淌过，带着一种久违的、被真正关心和点醒的触动。
他回想起自己穿越至今，似乎总是在算计与被算计之间挣扎，
从一开始的被追杀，到安顿掩月宗，
时刻紧绷着心弦，步步为营。
何曾有过片刻的宁静，去真正思考自己的道，自己的本心？
今日得韩立这番点拨，当真是醍醐灌顶。
魔道伸过来的爪牙已被斩断，想来短时间内对方也会偃旗息鼓，不敢再轻举妄动。
自己确实也该趁此机会，沉淀下来，好好梳理一番前路，明悟己心。
想到此处，叶天深吸一口气，看向韩立的目光充满了真诚的感激与认同，郑重地点了点头。
“那便依师兄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