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渊启示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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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雨夜切片

雨滴在霓虹灯里碎成金粉时,江临夏的汤勺悬在关东煮锅上方三厘米处。

外婆反复念叨的“北斗天枢位“突然有了新含义——第七颗昆布卷正诡异地吸附在锅沿,汤汁形成的漩涡中心泛着青铜光泽。三花猫的尾巴扫过他脚踝,异色瞳孔倒映着货架深处某团蠕动的阴影。

“叮咚——“

自动门发出年迈巨兽般的呻吟。江临夏抬头时,雨丝突然凝成青铜细针悬在半空,三花猫炸开的毛发间迸出火星。货架深处的黑暗里传来硬币滚动的声响,像是有谁在抛掷骨节。

“今天只有昆布卷了。”他对着空荡荡的门口呢喃,后颈那块褐色胎记突然灼痛。

三花猫却弓起脊背,冲着促销柜发出防空警报般的嘶鸣。

康师傅红茶饮料瓶悬浮在空中,瓶身上代言人的笑容裂成蛛网状,露出底下1997年的旧海报残角——“山海经主题公园“的烫金字正在渗出暗红血珠。

手机在裤袋震动,家族群弹出表舅妈59秒的语音。江临夏摸出手机时,指尖传来黏腻触感,屏幕沾满青黑色黏液。

“湖底捞上个青铜匣子,刻的符和你七岁那年在医院墙上画的...”声音突然被指甲刮擦金属的锐响切断,最后半秒杂音里混着类似龙吟的震颤。

货架第三排背后,十八枚战国刀币摆成的北斗阵正在渗血。江临夏的帆布鞋陷进突然软化的瓷砖,每步都带起涟漪状的青铜锈斑。

当他蹲身去捡刀币时,积水中自己的倒影忽然长出龙角,背后立着个穿曲裾的身影——那女人发髻上的玉簪刻着“山海阁“,正将染血的指尖按在他太阳穴上。

“我每次异化你都摆出不同的poss吗,苏晚照!”,江临夏弯下腰将身体覆盖上倒影,空白的记忆被狂暴地扯开,一幅幅往日的画卷在脑海中迸发。

收银机突然喷吐泛黄的纸币。1988年版五元钞票上的水印不是炼钢工人,而是条盘踞便利店屋顶的烛龙。

江临夏触碰纸币的瞬间,纸张突然蛇蜕般卷曲,鳞片状纹路顺着指尖爬上小臂。冰柜发出垂死的嗡鸣,冷气在地面凝出《山海经》地图,三花猫啃食的妙鲜包淌出青铜汁液,汇成“不要相信“的甲骨文。

“小江!快看这个!”

林深裹着铁锈味的雨气撞进来,安检制服左袖裂开三道爪痕。伤口边缘的皮肤正在青铜化,像被泼了硫酸的铜器般泛起云雷纹。

他甩在餐台上的背包裂开缝隙,半截沾着墓土的玉琮滚到关东煮锅旁,琮体表面的饕餮纹突然睁开血目。

“三号线末班车那个姑娘...”林深灌了口隔夜咖啡,喉结滚动时发出齿轮卡涩的声响,“她刷卡的瞬间,闸机屏显示的不是余额...”裂成蛛网的手机屏幕映出昆仑雪峰,裂纹突然脉动如血管,将电子光染成青铜器上的铜绿。

货架深处传来罐头坠地的闷响。妙鲜包包装上的金枪鱼正在变异——鱼尾分叉成蛇形,眼珠凸起如青铜铃。三花猫啃食时发出的声响,像在咀嚼某种精密仪器。

林深擦拭伤口时,手里弹出的X光片让江临夏胃部痉挛:

妹妹林浅的肋骨布满云雷纹,心脏位置嵌着青铜觥的CT影像,诊断书标注的“脏器置换术”让他想起养老院火灾新闻——三年前本该化为焦尸的外婆,如今每周探望时都在重复:“小夏,别让它们找到你的眼睛。”

“林深,你才是这次的代价吗?”江临夏目光平静,唯一的好友在眼神的倒影中扭曲成卷。

刻录着母亲遗言的老式录音机转动时,江临夏闻到了防腐药水混着深海咸腥的气味。

母亲的声音在电流干扰中变异:“月娘娘...镶金边...”杂音突然撕裂童谣,指甲刮擦金属的锐响里混着中年版自己的嘶吼:“他在篡改轮回!”

声波震裂关东煮锅的刹那,悬浮的昆布卷里浮现记忆残片——七岁生日那天的医院走廊,护士们尖叫着逃离,而尚且矮小的他在墙上画满青铜星图,每个星宿位置都嵌着颗淌血的眼球。

丢失的记忆在这一刻具象在现实,记忆化作的每个时空锚点开始尖叫着拉扯江临夏的视线。

货架开始分泌青铜色黏液,午后红茶饮料瓶长出鳃状裂口。冰柜里的光明冰砖正在蜕变成《南山经》中的旋龟,龟甲上浮现出林深的生辰八字。

江临夏后退时撞翻促销柜,坠落的饮料瓶在空中凝成琥珀,每个瓶身都映出不同年龄的自己——十五岁在便利店焚烧的躯体正长出龙角,二十五岁怀中的苏晚照正在沙化,三十五岁用刀币雕刻的墓碑上全是他自己的名字。

穿墨色唐装的男人出现在暴雨中,黄铜罗盘指针直指江临夏心脏。

陆九溟扶正金丝眼镜时,镜链坠着的刻经獠牙突然吟诵起《大荒东经》。

“支付代价的时间到了。”

男人扯开衣襟,心口的青铜鱼符与江临夏颈间吊坠共鸣震颤,货架坍缩成青铜甬道,收银台化作祭祀俎案,关东煮汤汁沸腾成熔金。

三花猫在沙化前最后看了他一眼。那双异色瞳孔里闪过林深被青铜锁链贯穿的画面,苏晚照在燃烧的编辑部写下血书“不要复活我“,外婆在火场捧着他的脸说:“这次要记得杀死自己。”

当晨光刺破云层时,便利店玻璃映出两行血泪,江临夏触碰倒影中的龙角,真实的刺痛从额角传来。

家族群弹出东钱湖底的视频:青铜巨门正在开启,无数穿便利店制服的骸骨涌出,每具骸骨的腕部都系着褪色红绳铃铛。

冰柜里的血水蒸腾成雾,在收银台凝成青铜镜。镜面映出1997年的开业照片——婴儿额间的鳞片正在渗血,抱着他的旗袍女子没有脸,只有团蠕动的青铜铭文。

当第一缕阳光掠过货架,世界陷入诡异的寂静。江临夏抬起颤抖的手,指腹触到的不是皮肤,而是冰凉的青铜鳞片。货架最上层的矿泉水突然集体炸裂,水流在地面汇成血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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