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璇玑洞天
萧云帆蹲在狼神庙檐角啃着冷炊饼，洪铁拐正用打狗棒偷捞供桌上的烧鸡。老乞丐的破毡帽卡在狼神獠牙间，嘴里还念叨着：“这契丹狼崽子真抠门，烧鸡里竟塞的榆木疙瘩...“
话音未落，庙中青铜狼首突然转动，口中喷出三支弩箭。洪铁拐凌空鹞子翻身，烧鸡腿精准砸中机关枢纽，狼舌“咔嗒“弹出个暗格——半块带牙印的玉佩，与洛九歌腰间挂饰严丝合缝。
“这丫头小时候定是个馋嘴猫。“洪铁拐举着玉佩对着月光，油渍在“天机“二字上泛着光，“当年洛千钧拿这玉哄她背《周易》，背错一句就咬一口...“
突然寒风裹着银铃声袭来，西夏公主赤足踏雪而至，足踝金铃与庙檐铜铎共鸣。她手中软绫卷走玉佩，挑眉轻笑：“萧公子若想见活生生的洛姐姐，就拿玄铁令换。“说着抛来张染血的婚书，落款处竟盖着童贯的私印。
萧云帆剑鞘轻挑婚书，星陨剑气震碎冰屑，露出背面蝇头小楷：“七煞蛊母虫畏火。“他忽想起洛九歌在春风楼醉酒时的话：“童贯那老太监最怕火星子溅裤裆...“顿时忍俊不禁。
洪铁拐趁机甩出打狗棒，棒头磁石吸住公主腰间弯刀。老乞丐笑得像只偷腥的猫：“小娘子这刀镶的可是漠北玄铁？正好给老叫花打副新碗筷！“
三人混战间，狼神像轰然移位，露出地下冰阶。萧云帆怀中的璇玑木簪突然发烫，簪头九宫格自行转动，指向洞壁上某处凸起。他佯装跌倒，袖中暗藏的醉仙散洒向公主裙摆：“对不住，萧某手滑了。“
“下三滥！“公主踉跄扶壁，玉掌正按中机关。石门洞开的刹那，洪铁拐突然惊呼：“他奶奶的，沈括大人竟在墙上画乌龟！“
但见洞壁蝌蚪文间，赫然用朱砂画着只王八，旁书：“治平三年，沈存中观星于此，遇千年玄龟，炖汤甚鲜。“萧云帆噗嗤笑出声，这活宝作风倒与《梦溪笔谈》里记载的沈括如出一辙。
深入百步，寒气刺骨。洛九歌被冰封在水晶柱中，手中紧攥着撕破的《青囊书》。西夏公主忽然幽幽道：“她中的是摩尼教'冰魄寒蛊'，需至亲心头血...“话音未断，洪铁拐的打狗棒已抵住她后心：“小娘子演够戏了？你耳后这道疤，和老叫花二十年前救的女娃娃...“
突然地动山摇，童贯尖利的嗓音自洞外传来：“好个兄妹相认的戏码！“数十玄甲卫涌入，手中劲弩绑着火药葫芦。萧云帆剑挑冰柱，寒气与火星相激炸起浓雾，洪铁拐趁机甩出腰间酒葫芦：“小子，烧他裤裆！“
冰屑簌簌落下，洪铁拐的酒葫芦在半空划出醉醺醺的弧线。童贯尖叫着夹紧双腿后退，玄甲卫的火箭手忙脚乱地调转方向，火药葫芦竟冲着自家主子去了。
“轰！“
萧云帆顶着满脑袋冰碴子抬头，只见童贯的蟒袍后摆烧出个焦黑的窟窿，露出里面绣着鸳鸯戏水的亵裤。洪铁拐笑得直打跌：“童太尉这品味，倒是与樊楼姑娘们相投！“
西夏公主忽然甩出软绫缠住冰柱，借力跃至洛九歌身侧。她指尖银针寒光乍现，口中却说着：“萧公子若想看活春宫，待我解了这冰封...“话音未落，洛九歌的睫毛忽地颤动，冰层中传来细碎的“咔嚓“声。
“当心蛊虫！“萧云帆剑锋扫过公主鬓角，斩落只通体幽蓝的冰蚕。那毒物落地即炸，溅出的黏液竟将玄甲卫的铁靴蚀出窟窿。童贯提着裤子气急败坏：“给咱家用霹雳雷火弹！把这帮逆贼...“
“且慢！“洞外忽传来清越女声，白璃心怀抱焦尾琴款步而入。她素手轻拨，琴弦震落洞顶冰锥，正插在玄甲卫阵前三尺，“太尉可还记得五年前保康门外的卖花女？“
童贯脸色骤变，手中拂尘不住颤抖。洪铁拐趁机凑到萧云帆耳边：“这老阉货当年强占民女，被人在命根子处下了腐骨散...“说着突然甩出打狗棒，棒头暗藏的磁石吸住童贯玉带扣。
玉带崩裂的刹那，数卷密信飘散而出。萧云帆剑尖挑起最近的一卷，赫然是方腊军中“圣公“的亲笔信：“...腊已集睦州儿郎七万，待太尉令下...“
“好个吃里扒外的阉狗！“洪铁拐突然挺直佝偻的腰背，破毡帽下露出张棱角分明的脸。西夏公主惊呼出声：“你是西军前参军杨志！“
洞外忽响起震天喊杀声，数十丐帮弟子挥舞打狗棒冲入。八袋长老鲁大脚一脚踹翻火药箱，拎着童贯的耳朵骂道：“去年黄河决堤的赈灾银，全叫你换成这害人的玩意了？“
混乱中，洛九歌的冰封彻底消融。她苍白的手指突然扣住萧云帆手腕，气若游丝却带着笑意：“呆子...把我腰间锦囊...“话未说完，西夏公主的银针已抵住她咽喉。
“都住手！“公主忽然扯下颈间狼牙项链，内藏的磷粉遇风即燃，“这洞里埋着三百斤西域火油，诸位是想同归于尽么？“
萧云帆突然嗅到丝若有若无的沉水香——正是洛九歌惯用的安神香。他福至心灵，星陨剑突然刺向洞壁某处凹陷。机关启动的轰鸣声中，整座冰洞开始倾斜，众人如滚地葫芦般滑向暗河。
“抱紧我！“洛九歌突然恢复气力，璇玑木簪插入冰面急刹。萧云帆这才发现她袖中藏着半块芝麻糖，正是自己昨日在汴梁城买的。
洪铁拐在激流中扯着嗓子喊：“早说这丫头装病！老叫花的醒神丹...“话没说完就被灌了满口冰水。白璃心的焦尾琴卡在石缝间，琴腹中竟滑出本《武经总要》，书页间夹着方腊军的联络暗号。
童贯在漩涡中扑腾，玉冠早已不知去向：“救...咱家知道摩尼教总坛...“突然被条青铜锁链缠住腰身。西夏公主立于浮冰之上，手中握着的竟是天机阁失踪多年的“璇玑锁“！
“童太尉可听说过'寒月当空'？“公主笑得狡黠，腕间银铃与锁链共鸣，“三年前你在贺兰山灭我白驼山庄时，可曾想到...“
话音未断，暗河尽头突然透进天光。众人随激流冲出山腹，正落在黄龙府狼神庙前。数百辽兵张弓搭箭，为首的耶律大石手持金刀大笑：“南朝阉狗与江湖草寇齐聚，倒是省了本帅逐个击破！“
萧云帆湿漉漉地爬上岸，星陨剑突然指向天空：“耶律将军不妨看看日头？“众人抬头望去，正午艳阳下，狼神庙檐角的铜铃竟折射出七彩虹光——洛九歌不知何时在庙顶布下水晶镜阵。
“撤！“耶律大石见虹光信号，以为宋军主力来袭，慌忙退兵。洪铁拐瘫在泥地里喘气：“这招'空城计'使得妙，就是费裤子...“说着扯了扯被冰锥划破的裤腿。
西夏公主忽然跪在洛九歌面前：“阿姐，当年父亲将你我分别寄养...“话到一半，童贯突然暴起，口中吐出枚毒针直射公主后心。萧云帆剑鞘横挡，毒针擦着洛九歌发簪掠过，钉入庙柱竟蚀出“方腊“二字。
“好毒的计中计！“白璃心翻看《武经总要》，“这书上暗标着明教分坛位置，怕是有人要坐收渔利...“
忽然马蹄声如雷，种师道之子种溪率西军铁骑奔袭而来。洪铁拐——或者说杨志——突然夺过军旗挥舞：“童贯通敌叛国，西军儿郎随我勤王！“
混战中，萧云帆与洛九歌退至庙后。她忽然掏出锦囊，内藏的半块芝麻糖已化得不成样子：“汴河画舫那晚，你袖中藏着这糖，当我不知么？“
“早知就该多买二两...“萧云帆话未说完，忽见洛九歌耳后浮现圣火纹。她苦笑着按住他执剑的手：“我身中摩尼教血咒，唯有去江南寻...“
“同去同去！“洪铁拐突然从梁上倒挂下来，“听说方腊军中厨子做的西湖醋鱼堪称一绝！“他腰间晃荡的玄铁令上，赫然刻着“枢密院特使杨“的字样。
夕阳西下，童贯被捆成粽子挂在马背上。西夏公主与白璃心并辔而行，忽然转头笑道：“萧公子可知，阿姐锦囊里还有封婚书？“洛九歌顿时红了耳尖，扬鞭追打间，马尾辫扫落满天星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