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记忆标本

林夏在坠落中闻到雪松香。下坠过程持续得异常漫长，暗格下方不是地下室，而是漂浮着无数玻璃标本罐的虚空。那些罐子里浸泡着各种人体器官，每颗心脏表面都嵌着青铜碎片，随着她的坠落渐次亮起幽光。

当她跌坐在实木地板上时，头顶暗格已经闭合。这里似乎是某个实验室，操作台上摆着九十年代的示波器，泛黄的实验记录本上字迹熟悉得令人窒息——是母亲的笔迹。

“1998年7月23日，暗物质辐射使罗盘第7区样本产生自主意识。”林夏颤抖着翻开记录本，夹页里掉出张合影。穿防护服的母亲怀里抱着婴儿，背景里的青铜罗盘完整无缺。照片背面用朱砂写着生辰八字，那是她的出生日期。

通风管道突然传来抓挠声。林夏抄起桌面的紫外线灯照过去，看到管道栅栏后挤满人脸——那些都是她的同班同学，但每张脸上都增生出额外的五官。曾经给她递情书的班长正在用嘴角新裂开的嘴说话：“夏夏...为什么要逃...”

玻璃罐突然集体爆裂。林夏被器官扑了满身，那些嵌着碎片的心脏像蜘蛛般爬上她的皮肤。剧痛从锁骨下方炸开，她看到自己血管里流动的不再是血液，而是混着金粉的暗红色砂砾。

“找到你了。”江弥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少年浑身是血，左臂不自然下垂，右手却稳稳握着沙漏。此刻沙漏里的砂砾完全变成蓝色，林夏感觉心脏被无形之手攥住。

江弥突然扯开她沾满粘液的校服，枪管抵住她心口：“忍住。”子弹穿透皮肤的瞬间没有痛感，只有冰凉的触感。林夏低头看见弹头正在吸取她血管中的金粉，江弥的虹膜颜色在金银之间急速变换。

阁楼地板突然塌陷。两人坠入更深的黑暗时，林夏看到江弥后颈浮现出发光的刺青——那是由十二枚罗盘碎片组成的衔尾蛇图腾。少年在她耳边低语：“你母亲当年也经历过这些...”

落地时他们摔在教室讲台上。林夏认出这是七年前的新闻画面：教室墙壁布满抓痕，黑板上用血画着倒五芒星。年幼的自己蜷缩在角落，怀里抱着正在分解的青铜罗盘。

“这就是你记忆被篡改的部分。”江弥抬手对准幼年林夏。枪响的瞬间，成年林夏突然爆发尖叫，时空在声波中扭曲折叠。当她再次睁眼，发现自己正握着罗盘站在教室中央，所有青铜碎片都在与她锁骨下的印记共鸣。

走廊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林夏转身看到七年前的母亲冲进教室，防护面罩下泪痕斑驳：“把罗盘给我！”但年幼的自己却将罗盘抱得更紧。在母亲抢夺的瞬间，林夏看到有黑色黏液从母亲耳朵里渗出。

爆炸冲击波将所有人掀翻。成年林夏在剧痛中发动回溯，却发现这次有两条时间线在眼前展开——一条是母亲抱着燃烧的罗盘跳进裂缝，另一条是江弥在火场中捡走罗盘碎片。

“你终于看到了。”江弥的声音从两条时间线同时传来，“当年是我替你母亲收的尸。“少年撕开时空裂缝钻出，手中沙漏正在疯狂震颤，“现在轮到你做选择了——救母亲，还是救世界？”

血月突然穿透天花板。林夏看到自己站在两个重叠的时空交点，母亲与江弥同时向她伸出手。而青铜罗盘正在她掌心重组，每块碎片都映出不同时间线的惨剧：父亲在实验室被寄生、全校师生变成肉瘤怪物、江弥被黑色符文吞噬...

当第十二块碎片归位时，林夏突然明白了一切。她握住罗盘朝地面狠狠砸下，在江弥的怒吼声中，所有时空裂缝开始逆向坍缩。血月表面睁开无数眼睛的刹那，她对着七年前的自己喊道：“别碰那个齿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