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侦探的证词
窗外的暴风雪愈发猛烈，雪花拍打着玻璃，发出细微的噼啪声，仿佛某种不可名状的存在正在窥视着房间内的一切。
稳住形势地布兰德·亚尔维斯也是用目光扫过众人，“所有人都在这里了吗？若有遗漏，立刻去唤醒他们，然后全部到楼下的餐厅集合。等我搜查完线索，会逐一审问。”
众人对他的命令毫无异议，迅速离开走廊，脚步声在木质楼梯上回荡，渐渐远去。少女也匆匆离去，唤醒了其他沉睡的人，将他们带往楼下。
正当布兰德·亚尔维斯准备开始现场勘查时，身后传来一阵温和却带着几分诡异的声音：“您好，警官，我能陪同您一起查案吗？”
他转身，看到一位右手拄着拐杖、身材瘦弱的少年。他身披黑色风衣，内搭白色衬衫，深色长裤显得他更加单薄。少年微笑着，头微微向左倾斜，脸颊两侧的雀斑仿佛成为了一条无形的分界线。分界线以下，嘴角上扬，显露出友好的神情；分界线以上，黑色的发梢遮住了大部分眼睛，却遮不住那双毫无生气的瞳孔。而其中少年身上散发出的气息，与那些沉溺于毒品的瘾君子无异。
“你没听到我的话吗？去楼下等着。”布兰德·亚尔维斯的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哦，对了，我差点忘了自我介绍。”少年依旧带着那诡异的笑容，“我叫孟川生，是瓦伦丁神父委托来保护他安全的私家侦探。以及，没想到您的中文这么好。”
布兰德·亚尔维斯冷冷地打量着这位瘸腿少年：“我在中国住过两年，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更想知道，瓦伦丁神父为什么会请一个瘸子来保护他的安全？”
“谁知道呢？也许神父就喜欢我这样的吧。”少年脸上的笑容依旧未减，仿佛在嘲笑着面前的侦探。
布兰德·亚尔维斯不再理会他，只是吩咐他站在门口，稍后会询问他的证词，并让他别再露出那种诡异的笑容。
少年乖乖照做，靠在门框上面，一脸不屑地看向了面前跪着的尸体。
布兰德·亚尔维斯并没有急于查看窗前的尸体，而是径直走向一旁湿透的地板，蹲下了下去看了一眼放在地上的靴子，他拿起鞋子，发现鞋底沾着夹杂细雪的泥土。
随后，他起身走到书桌前，桌上除了一张纸条外，只有一个燃烧了一半的煤油灯。他拿起纸条，在烛光下看到一行文字：
“Dei numquam exstiterunt; haec omnia ficta sunt ut te fallerent.”
“拉丁文？”他低声自语，打开书桌抽屉，里面只有三支未使用过的白色蜡烛。
他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扭头看了一眼尸体，随后又向后挪了挪椅子。“椅子没有完全推进去，说明有人匆忙离开，甚至来不及整理。而这个人的身材……显然比他要矮小许多。”
布兰德·亚尔维斯只才起身看向跪在地上的尸体。看了一会儿后，他转向门口同样在观察尸体的瘸腿少年，心中萌生了一个主意，“喂，孟川生，你作为私家侦探，应该看出些什么了吧？说说看。”
他的话语不仅是对孟川生的简单询问，更是一种测试，试探他是否能成为破案的助手。
孟川生也是又将那种诡异的笑容挂在了脸上，“警员先生，您似乎很容易就相信我了呢。是因为我是个瘸子吗？这种想法可要不得，毕竟除了逻辑，其他的一切都可能是谎言。”
少年拄着拐杖走进房间，看向地上跪着的布兰德·亚尔维斯，“嗯……警员先生，我想问一下，您刚刚进来的时候肩上披着细雪，应该是刚从暴风雪中脱困吧？”
“废话，这不是显而易见吗？”布兰德·亚尔维斯不耐烦地回答，“但这又能证明什么？”
“这能证明的多了，比如您来这里的真正目的。”
“目的？我还能有什么目的？”
“布兰德·亚尔维斯先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您是在绮梦镇任职，对吧？”
布兰德·亚尔维斯死死地盯着他，试图看穿他的意图，“是的，所以呢？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首先，绮梦镇距离这里二十英里。如果您是去其他地方查案，那么以这里为圆心，最近的居民区也在五英里之外。也就是说，您专程跑了二十五英里来处理一个案件？而且，那户人家为什么不找附近的警局，反而专门跑到绮梦镇报案？”孟川生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看向布兰德·亚尔维斯。
布兰德·亚尔维斯冷冷地看着他：“你就凭这些断定我是专程来这里的？”
“当然，如果有人真的专程去绮梦镇报案，那也说得通。不过，您手中的油灯进一步证实了我的猜测。”
“油灯？我的油灯怎么了？”
“很简单。您的油灯灯芯没有完全碳化，还有少量烟雾升起，而且我能在您经过时闻到淡淡的油味。这说明您并不是偶然来到这家旅馆，而是专程前来。而这家旅馆里有什么吸引您的呢？我本来不知道，但在询问了老板有关这里的历史后，我明白了您为什么会来这里。”
“哦？是吗？那你说说看。”布兰德·亚尔维斯站起身，微笑着看向少年，心中已经有了判断。
“这家旅馆的标志是墙上的耶稣像。几年前，这里原本是一座教堂，但由于位置偏僻，常年无人祷告，仅靠部分修女维持。直到一年前，一位修女死在教堂的耶稣像前，不久后，据说爱慕她的执事也相继去世。此后，教堂被废弃，被现在的老板改建为旅馆，从‘上帝的驿站’变成了‘人间的旅店’。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您的目的应该是几年前的那桩凶杀案吧。”
孟川生继续推测：“更重要的是，绮梦镇的治安官在几个月前因夜晚赶路被野兽袭击身亡，警局刚刚成立不久。一个刚到任的警员，怎么可能在如此大的风雪中，凭借微弱的灯光准确找到这家旅馆？除非您对这里的位置非常熟悉。但一个警员怎么可能如此熟悉这里？所以，我只有一个结论——您不是警员，而是从小就居住在这里的执事。而死在教堂的，根本不是执事，而是那位所谓的被野兽咬死的治安官。”
“Bingo，答对了。”
布兰德·亚尔维斯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能借个火吗？”
孟川生放下拐杖，从白色上衣衬衫口袋里掏出一盒火柴递给他：“给。”
布兰德·亚尔维斯点燃烟，深吸一口，吐出烟雾，透过烟雾看向面前的少年：“孟川生，中国人，男，身高167cm左右，体重50到55千克，未婚，但应该有一个爱慕你的人。脚长大约13.6cm，有酗酒的习惯。你应该是昨天傍晚从糜酿村出发来到这里的。之前干的不是侦探，而是体力活。你之所以想成为私家侦探，应该是受到了推理小说《血字的研究》中夏洛克·福尔摩斯的影响。最终决定成为侦探，是因为你在工作时意外导致右腿残疾和左手受伤，雇主通过关系让你只能成为一名私家侦探。你来这里是因为收到了一封自称马特·格雷罗的人寄来的信。”
布兰德·亚尔维斯抖了抖烟灰：“对了，注意一下你的不良习惯。你紧张时会下意识地摸左手无名指，准确地说，你喜欢转动原本戴在那里的戒指。而在无语或疑惑时，你会皱眉并咬下嘴唇。”
孟川生听到这里，停下了手中的小动作，深吸一口气，看向面前这位刚刚被他嘲笑的大叔：“不是，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布兰德·亚尔维斯叹了口气，伸了个懒腰：“我的身高是187cm，而你只到我的脖颈，不到170cm，但高于我的胸口，所以你的身高应该在165cm左右。身材偏瘦，按照Broca公式，你的体重在50到55千克之间。反推身高公式，你的脚长大约是13.6cm。你的右手无名指有一圈戒指留下的勒痕。”
“你手上的老茧说明你之前从事体力劳动。作为一名中国人，你明白找到工作的不易，为什么会离职呢？一是你受到了夏洛克·福尔摩斯的影响，二是你右腿和左手受伤，导致你无法继续从事体力活。你卖掉戒指的钱已经花完，所以即使衬衫和长裤破旧，你也没有更换。你之所以用右手拿右边口袋的东西，是因为左手手腕受伤。你应该是去讨要右腿受伤的赔偿时被打伤的。从你的衣着可以看出，你没有得到任何赔偿，所以衣服破旧不堪。你将戒指当掉后，与你爱慕的人发生了争吵，否则你的衬衫上不会有那么深的油渍，而且你身上还有糜酿村花酒的味道。最后，我之所以知道你是通过马特·格雷罗的来信，纯属猜测，如果猜错了，别见怪。”
孟川生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除了身高是167cm外，其他几乎全对。那位马特·格雷罗花重金邀请我来解决即将发生的谋杀案。我本来以为是玩笑，没想到真的发生了。”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
“我也收到了马特·格雷罗的信，随信寄来的还有这把手枪。”布兰德·亚尔维斯拉开大衣，露出腰间的手枪，“信中说这里会发生一场谋杀，对象是当年的真凶。”
“看来，他的目标是我们两个人。”孟川生的嘴角忍不住上扬。
布兰德·亚尔维斯伸出左手：“幸会了，孟大侦探。”
“幸会了，亚尔维斯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