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骑从有黄须
崔祎的目光所瞄准的王业之基石，正是这些以前家族是寒门出身的中低层小贵族。
这个阶层理论上是他用得起且用起来最得心应手的，也是几乎天然与他没有利害冲突的群体。
而且，大家的诉求一致。
回到河北去。
这些人是不需要什么客套的，要的是来自君主的明确而实际的保证，那些虚的，以他们的地位，玩不起，不敢信。
崔祎当即对这些人说道：
“你等既然入我王府，便是来同做大事的，事若成，重振门楣易如反掌，败，我以王爵之尊和你等皆殉此间。你等以为然否？”
这几十个人早就在来这里之前就从刘大眼的口中听到了这位少年贤王的事迹，有声名远播的荀郎君背书，自然都萌生了争先为王前驱，以博得显贵的念头，此刻无不齐声热切而答：
“大王但有所命，我等岂敢不效死力！”
“很好。”
“先让羊司马一一统计谱牒，明确各家世系，登记于王府籍册，号曰；‘骑从’。”
这些人都早有准备，很快羊盏就统计完并且报告给崔祎。
他接过一看，发现什么张、高、刘、李的都有，就连崔都有两个。
这倒也正常，这么多年不断分家迁移开根散叶下来，不少名门大族都有诸多贫苦小支，都不知道是第几代‘次门’了，更别提战乱的缘故。
当然也不排除一种可能。
‘冒姓’
这就是这个中古贵族政治时代，真正出身底层的人想要往上爬的一条可选方案。
或者，如果世道足够乱，也可以先上车后补票，干成事业后再续牒谱，维持体统。
他对什么血统倒是不在意，却也害怕冒姓之人担忧自己身份被揭穿，索性搞出什么愚蠢之事。
因此便出言宽慰，说了几句无论君等来自何方，只要功成名就必不相忘之类的勉辞。
等到羊盏一一唱名，让崔祎认过，他的眸子却不由一凝。
“你叫什么？再说一遍？”
“俺，啊，某杂名叫崔黄须，真名，真名却是犯了贵人讳的，不敢说，啊不是，是不敢言。”
这人豹头环眼，一眨一眨，甚是无辜。
他身高在一群河北汉子中并不出众，但胸腔肩宽却格外大，整个人如同是横着长一般，颌下还有可疑的卷曲黄须。
崔祎嘴角抽搐，他很想收回自己刚才的那句话。
羊盏却是冷笑道；
“尔何杂胡，也敢擅冒国姓？”
“我在记名时就感蹊跷，见你藏在人堆里，不好分辨。”
“只是门下督力谏，说你有奇勇，当不拘一格。”
“那我且来试一下罢。”
话音刚落，便骑马直直冲来。
门下督是崔祎授予刘大眼的职务，理论上负责门禁守卫，为司马所统属，实则多有别的差遣。
现在，刘大眼正在防止闲杂人等过来滋扰，来不及阻止。
崔祎也没开口。
就看到周围早就不耐崔黄须体味的骑从俱都散开，只留下崔黄须一人，却是避也不避。
羊盏冲至他身前，突然勒马险之又险的停下，马蹄几乎就在崔黄须的脸上虚踏，他却眼皮也不眨一下。
马儿原地踏步几下才稳住身形，但看羊盏上半身，无论马怎么动，却如同处于静止状态一样。
他看着崔黄须奇道；
“痴胡儿为何不避？”
崔黄须一摆手说；
“俺不怕。”
简单三个字让羊盏英挺的眉毛一扬，一手虚虚控缰，一手用马槊直直往崔黄须当胸刺来，却被他反手一把擎住，居然也是单手！
二人竟然是就这样单手夺槊，角起力来。
马槊上发出吱吱呀呀的纤维受力变形声，渐渐拱起如二人的肌肉。
双方都各有留一手，但另外一只手上却是用了全力，崔黄须明知道对方是真有一丝杀心，只要自己松上那么一寸，就会被槊当胸刺入根本来不及躲。
但他就是要用只手抓槊。
他不服！
羊盏眸光暗了暗，以他的控马术，只要小腿上的肌肉群稍稍一绷紧，马儿知晓他心意就自然会发力向前，以旁人看来微不可察的动作将这胆敢冒姓崔氏的狂胡刺死。
但他还是放弃了。
他不愿。
似乎是通过这杆马槊上彼此传来的力道感知到了对方的心意。
两人几乎同时撤手。
这个距离，慢上一分崔黄须就一定会被刺死，羊盏也有可能被槊杆弹中。
但居然是险之又险的成功了。
只剩下马槊因为受力回弹剧烈摇晃，在地上还不住弹跳，惹得聪明的马儿抬踢后退躲避，溅起浅浅的校场黄土。
羊盏撇了一眼，知道这杆练习用的马槊里面已经是废了，再冲几次硬阵，可能就会折断。
他浑不在意的翻身下马，没有理会擦着额头冷汗的那胡儿，转头向武陵王叉手行礼；
“这顽胡有几分气力，也颇具些傲骨，是杀是用，皆听王命。”
崔祎知他心意是好让自己施恩于崔黄须，于是说道；
“若果其家世清白，用之何妨？”
“你且把家世细细道来。”
崔黄须喜道；“大王明鉴，俺阿耶祖上确实是崔家寒支，牒谱也都是真的，只不过俺，俺阿娘是奴婢.......而且两人在避乱都被胡人杀死了，我才拿着牒谱来洛阳，被刘大眼看中了。”
崔祎心下了然，却仍然担心其它家世清白的骑从会因此心生怨怼，就和那六十几人说道；
“你们即刻开始演武比试，其中但凡技艺有能胜过他的，我不吝赏赐。”
众骑从领命，先是比试夺槊，无一人能出其右。
接着，崔祎就让这些骑从骑乘王府中的战马来进行马术比试。并且让他们在马上一边疾驰一边射箭。
比试的结果让崔祎十分汗颜。
这自然是不用说的，人人的水平都比他要强。
大多数人都能在以马的第三个步态，在飞驰的战马上开弓射箭，准头暂且不论，至少在战场上能够射出一波又一波的箭雨，压制一些轻甲或无甲的单一目标。
而崔黄须的箭术也很厉害，不过还是居于一人之下。
崔冲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