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情乱误会生
H大新闻社隐在几株参天梧桐后，是一栋两层小楼，素朴低调。
暮色四合，天边酡红的晚霞，如美人微醺的脸庞，渐渐隐没于黛色的天际。梧桐叶隙间，漏下几点残阳，在地上晕染出几枚铜钱大小的光斑，也渐渐黯淡下去。
温冉收拾好背包，走出新闻社。
连日来的奔波让她疲惫不堪，整理采访录音、撰写新闻稿、核对数据、排版校对……此刻，她只想尽快回到宿舍，卸下满身的倦怠。
她走到台阶前，正欲下楼，一个身影却从旁边闪出——江屿川。
他身着白色T恤，蓝色牛仔裤，怀抱一束火红的玫瑰，立于台阶下，笑容明朗，带着少年人的意气。
“温冉，忙完啦？”江屿川看到温冉，快步登上台阶，将玫瑰递到她面前，“送你。”
温冉一怔，望着那束鲜艳的玫瑰，一时无措。
“江屿川，你这是...？”她语气中带着困惑和无奈。
“温冉，我很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吧。”江屿川直截了当，语气中透着一股近乎盲目的自信。
温冉愣怔，她未曾料到江屿川会如此直接地表白，如此突兀。
她对江屿川并无男女之情，只把他当作寻常同学，一个热情过度的追求者，一个有些自以为是的学长。
“江屿川，多谢，但我不能接受。”温冉没有丝毫犹豫，“我们不合适。”
“不合适？”江屿川的笑容渐渐凝滞，手中的玫瑰也随之颤动，“你为什么这样想啊？是我不够好吗？”
温冉的手不自觉地摩挲着斜挎包里的旧相机，坦诚地看着他：“江屿川，你很好，但感情不能勉强。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我不喜欢你，就是不喜欢，跟你好不好没关系。喜欢便是喜欢，不喜欢便是不喜欢，没有缘由。”
“可是……”江屿川还想辩解，试图挽回。
“没有可是。”温冉决然打断他，“江屿川，感谢你的青睐，但我真的无法接受。感情的事，是无法勉强的。希望你能明白，也望你尊重我的选择。”
说完，温冉绕开他，快步走下台阶，头也不回地朝宿舍方向走去。
江屿川立于原地，望着温冉渐行渐远的背影，手中的玫瑰失去生机，无力地垂落。笑容散尽，只余一片失落和茫然。
他不明白，自己究竟错在哪里，为何温冉会如此决绝地拒绝他。他更不明白，温冉的心里其实早已有了别人。
温冉没有注意到，在不远处的梧桐树下，一个修长的身影正默默注视着这一切，将方才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程亦辰。
他将温冉和江屿川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听入耳中。
他看到江屿川手捧玫瑰，立于温冉面前，笑容满面，充满期待。他还看到温冉微微蹙眉，婉言拒绝，语气坚定。
那一刻，程亦辰的心一松，像是卸下了一块千钧重石。
然而，当他看到温冉的神情由困惑转为无奈，由歉疚转为平静时，他的心又微微一紧，像是被无形的丝线轻轻牵动。
他既为温冉拒绝江屿川而感到轻松，又敬佩她的果决，更为自己无法言说的情感而感到迷茫，有种怅然若失之感。
他不知道，温冉拒绝江屿川，是否因为她心有所属。
如果是，那个人会是谁呢？程亦辰不敢想下去，他害怕去触碰那个答案，更害怕答案不是自己。
他甚至有些怀疑，温冉是否只是为了拒绝江屿川，才托辞有了别人。
毕竟，他和她之间，似乎比江屿川更为疏远，至少江屿川积极主动地拉近距离，而他，似乎也没有什么好的法子接近温冉。他们两人之间，隔着重重山水。
山水可平么？他不知道。
程亦辰默默地转身，朝建筑系工作室走去，脚步沉重，背影落寞，似要融入这渐浓的暮色。
暮色四合，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在地面上投下孤寂的轮廓。
沿着林荫道，程亦辰踽踽独行。
道路两旁，高大的法国梧桐枝繁叶茂，遮天蔽日，此刻却已滤不去多少光线。
夜幕将至，华灯初上，昏黄的光晕将他的身影拉得悠长。
他的思绪也随之飘远，脑海中不断回放着方才的画面：江屿川的期待、温冉的拒绝、江屿川的失望、温冉的转身……每一个细节都深深印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觉得自己像是一位默剧的旁观者，看着别人的故事，台上悲欢离合，台下无从置喙，心绪难平。
心像是被一只稚拙的手轻轻揉搓着，有些疼，有些酸，有些苦涩。
他又想起自己和温冉之间的点点滴滴：初见时她拖着坏了轮子的行李箱，茫然四顾却又故作镇定的模样；图书馆书架前，两人指尖轻触，她脸颊微红的羞涩；她低头看书时的专注，发现书签时唇角漾起的笑涡……
每一个瞬间都如此清晰，如此深刻。
他不确定这是不是爱上了她。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从未对一个女生如此在意，如此牵挂。
他只知道，自己的心，乱了。
他停下脚步，抬头望向头顶的梧桐树。茂密的树叶遮蔽了天空，不见月影。
“程亦辰，你到底在想什么呢？”他喃喃低语，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迷茫、自嘲、……苦涩。
“你和她，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心仪阳光开朗的男生，而你……永远也学不会，永远也做不到，永远也……给不了她想要的，永远也……配不上她。”
他垂首，继续前行。
他的身影，在林荫道上，显得孤独、落寞。
----
回到建筑系工作室，程亦辰独自坐在电脑前，屏幕上依旧是温冉的照片——图书馆窗边的那一张。
他打开抽屉，拿出那本《建筑的诗学》，书签静静地躺在书页间，仿佛在诉说着那个未完的故事。
他拿起画笔，想画些什么，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集中精力，心绪难宁。
他放下画笔，拿起手机，想给温冉发一条消息，但编辑了又删除，重新写，再删除，最终还是没有发出去。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什么，甚至不知道该想些什么。
他觉得自己被困住了，困在一个情感的迷局里，困在一片无垠的荒漠中，困在一座孤寂的山巅上，困在一片浩瀚的沧海里，困住他的，是求而不得，是患得患失，是……无望的单恋。
他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深沉的夜色，任由思绪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