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汞之章

王李邵涵的尸体在台球桌旁绽开成一朵金属莲花。

我握着巧克粉的手僵在半空，看着那具以拜火教祭司姿势匍匐的躯体。他187公分的健美身材此刻像被抽去骨骼的皮囊，后脑凹陷处嵌着的9号球泛着诡异的银光。健身腰带上的血字正在凝结成冰，不是中文也不是英文，而是一串炼金术符号——☿⃠。

这是腊月廿三，北方小年的寒夜。303A栋308室的暖气管发出垂死般的呻吟，六张铁架床在黑暗中如棺椁静立。我们提前三天返校的理由此刻显得荒诞可笑：王李邵涵说要突击英语四级，崔翰林声称要备战省大学生篮球赛，而我不过想独占空荡的台球室。

“你们看他的手指！“郝天鑫颤抖的声音从床帘后传来。陈佳阳举着应急灯凑近，王李的左手小指正以每秒3毫米的速度结晶化，皮肤下透出的金属光泽让我想起实验室打碎的水银温度计。

崔翰林突然拽下沾满冰碴的篮球服，露出左肩胛骨处新鲜的灼伤痕迹。那个形似衔尾蛇的烙印还在冒烟，焦糊味混着陈佳阳的烟味在室内盘旋。“今早七点，“他喘着粗气，“我在体育馆更衣室被人打晕，醒来就多了这个。“

刘骏鹏突然发出癫狂的笑声，他举着手机冲向结满冰花的窗户。屏幕上是女友半小时前发来的自拍，背景却是我们此刻所在的308室。照片右下角的时间水印显示着三天后的日期，而女孩脖颈处的紫色淤痕，竟与王李邵涵尸斑的分布完全一致。

“嘘——“郝天鑫的瞳孔在黑暗中骤然收缩。书架上的《专升本英语真题集》无风自动，泛黄纸页间飘落一张青铜令牌。当陈佳阳用烟头灼烤令牌表面，蚀刻的俄耳甫斯教派图腾逐渐显现，背面用希伯来文写着：“第七位献祭者将见证汞变黄金的盛宴。“

走廊突然传来管风琴轰鸣，那台二十年前被封存的乐器正在自动演奏《末日经》。我们冲向声源时，我的影子在月光下分裂成七个修道士形态，每个都举着滴血的台球杆指向三楼西侧。

王李邵涵的健身包突然炸开，数十枚汞珠在木地板上跳动。它们在崔翰林的篮球鞋印里聚合成希腊字母Ψ，又迅速蒸发成蓝雾。雾气中浮现出用冰晶拼写的启示：“当谎言成为第六根柱石，圣殿将在第七次日出时崩塌。“

陈佳阳突然掐灭烟头，火星坠地瞬间引燃了某种隐形粉末。火焰沿着王李邵涵尸身爬行，烧出皮下金属丝编织的卡巴拉生命树图案。当刘骏鹏试图拍照时，他的手机屏突然渗出黑色黏液，凝固成但丁《神曲》的地狱篇烫金文字。

郝天鑫的书架传来纸张撕裂声，那本《赫尔墨斯文集》正在自动翻页。泛黄纸页上用经血写着我们六人的生辰，王李邵涵的名字已被划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串炼金方程式：Hg + S = Au + CO₂↑

“不对...“我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台球室镜面倒影里自己仍是清瘦模样。口袋里突然坠出个物件，那是枚刻着苏菲旋转舞图案的铜戒，内侧铭文让我浑身血液凝固——“第七人张越，你已通过汞之试炼。“

窗外积雪突然逆着重力升向夜空，在防盗网外聚合成巨大的炼金阵。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崔翰林发出非人的嘶吼——他的篮球服背面渗出银色液体，在墙面流淌出《死海古卷》中关于背叛者的预言。

陈佳阳点燃第七支烟，烟雾在玻璃窗上勾勒出三天后的日期。我们终于意识到，这场献祭早在半年前那场地下台球赛时就已开始，而汞变黄金的代价，是六具被金属重塑的年轻躯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