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天人劫](https://wfqqreader-1252317822.image.myqcloud.com/cover/523/53499523/b_53499523.jpg)
第1章 余烬未冷
北凉王府,鹅毛大雪簌簌落下,天地间一片苍茫。听潮阁内,炭火烧得正旺,驱散了冬夜的寒意,却驱不散徐凤年心头的沉重。他独自一人坐在窗边,指尖摩挲着一封泛黄的旧信,信纸边角已经微微卷起,像是被岁月之手无数次抚摸过。信上的字迹娟秀而又带着一股凛冽的决绝:“北莽葬神谷,天人夺运,素绝命于此。”
这是他母亲吴素留给他的最后一封信。短短数字,却仿佛用尽了她毕生的力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头剜出来的血。徐凤年眼神复杂,信纸很薄,薄到仿佛一用力就会碎掉,可信中蕴藏的情感却厚重得让他喘不过气。母亲……素绝命于此……到底是什么样的绝境,能让那个骄傲到骨子里的女子,留下这样一句诀别?
“吱呀——”
听潮阁的门被推开,南宫仆射走了进来,身上带着外面的寒气,一袭白衣在这冬夜里更显清冷,眉眼间依旧是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却又似乎比往常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她走到徐凤年身边,目光落在徐凤年手中的信上,又很快移开,声音清冷如山涧寒泉:“北莽江湖最近不太平,死了几个所谓的陆地神仙,死状和你娘当年一样,都是天象反噬。”
天象反噬……徐凤年心头一震,抬眼看向南宫仆射:“你也觉得,母亲的死,和北莽有关?”
南宫仆射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淡淡道:“北莽葬神谷,天人夺运……你自己看。”她说完,便不再言语,走到火炉边,默默地烤着手。
徐凤年看着她,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信,心头如同乱麻。母亲的死,一直是横在他心头的一根刺,拔不出,碰不得,隐隐作痛,却又无能为力。
徐凤年拿着信,去了王府深处。徐骁正坐在书房里,借着昏黄的灯光翻看着兵书,听到动静,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很快低下头,继续看着书,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徐凤年走到徐骁面前,将信递了过去。“爹,这是母亲留下的信。”
徐骁放下书,接过信,展开,只看了一眼,原本平静的面容瞬间凝固,眼底深处似有惊涛骇浪翻涌,却又被他强行压制了下去。他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徐凤年几乎以为他不会说话了。
终于,徐骁长长叹了一口气,声音低沉而沙哑,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一样:“你娘的事……我查了二十年,一直不敢深究。”他抬起头,浑浊的目光中带着一丝疲惫和无奈,“北凉现在好不容易安稳下来,我不想再节外生枝。”
徐凤年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他知道,徐骁心里其实比谁都想查清母亲的死因,只是他肩上扛着整个北凉,不得不顾全大局。
“但是……”徐骁话锋一转,目光落在徐凤年身上,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如果你想去,就去吧。”
徐凤年心中一动,抬起头,有些意外地看着徐骁。
徐骁从怀中掏出一个用旧布包裹的东西,打开,里面是一柄古朴的长剑,剑身通体黑色,没有一丝光泽,却隐隐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剑柄处,刻着两个古篆字:“素王”。
“这是你娘的佩剑。”徐骁将剑递给徐凤年,声音低沉,“剑中藏着她的一缕残魂,或许……它能带你找到真相。”
徐凤年接过素王剑,入手冰凉,剑身微微颤动,仿佛真的有什么东西在低声吟唱。他紧紧握住剑柄,一股奇异的力量涌入体内,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心安。
“我去北莽。”徐凤年握着素王剑,语气坚定。
徐骁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徐凤年转身离开书房,回到听潮阁,南宫仆射依旧站在火炉边,似乎一直在等他。
“我要去北莽。”徐凤年看着她,说道。
南宫仆射转过身,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早该去了。”
徐凤年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南宫仆射早就知道他会去北莽,甚至可能一直在等他做出这个决定。
“你在北莽等我?”徐凤年问道。
“嗯。”南宫仆射应了一声,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我在北莽等你。”
徐凤年心中一暖,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当天夜里,徐凤年化名“徐念”,带着素王剑,悄然离开了北凉王府,踏上了前往北莽的道路。临行前,他回头望了一眼灯火通明的王府,心中百感交集。北凉,他还会回来的。
北莽边境,风雪比北凉还要凛冽,天地间一片混沌。徐凤年在一处破败的荒村落脚,找了一间勉强能遮风挡雪的屋子。刚生起火堆,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刀剑碰撞的声音。
“救……救命……”一个虚弱的声音从屋外传来,带着浓重的血腥味。
徐凤年眉头一皱,起身走到门口,推开破旧的木门,只见一个浑身是血的刀客倒在雪地里,身上插满了箭矢,鲜血染红了周围的白雪,触目惊心。刀客的手中紧紧握着一把断刀,眼神涣散,气息奄奄一息。
几个黑衣蒙面人紧追而至,看到徐凤年,眼神一凛,其中一人厉声喝道:“滚开!别多管闲事!”
徐凤年没有理会他们,走到刀客身边,蹲下身子,沉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刀客艰难地抬起头,看了徐凤年一眼,眼神中带着一丝绝望和恐惧,他张了张嘴,声音嘶哑而微弱:“葬神谷……天人血碑……不可触……”说完,头一歪,彻底断了气。
葬神谷?天人血碑?徐凤年心头一震,这两个词汇,都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不安。难道,母亲的死,真的和北莽葬神谷有关?
黑衣人见刀客已死,又看了看徐凤年,似乎不想节外生枝,冷哼一声,转身离去,马蹄声很快消失在风雪之中。
徐凤年站起身,看着黑衣人离去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地上的刀客,心中疑云更重。北莽之行,看来远比他想象的要更加凶险。暗流,已然开始涌动。